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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思芸的死讯在这样一个夜晚不期而至,席卷了这个本来就不平静的家族。
何孟言甩袖而去,等我追到门口时,发现他早已把门从外面锁死。
这算什么?把我这个“杀人凶手”关在这里么?
我真他妈想报个警说我被人非法拘禁,我应该找祁律师帮我好好打一打这个官司。转念一下,连祁律师都是何孟言的人,珊珊还在局子里自身难保呢,我能上哪指望谁去?
何孟言一晚上没有回来,我想睡一会儿,翻来覆去又怎么都睡不着。
莫名其妙的,好不容易暂时逃离彼此生命的我们俩又被紧紧拉扯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何孟言笃信是我帮滕思芸完成了自杀,而听他的语气,大概是滕思芸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致命的药,长时间掺在饮食里面服下,所以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只是为什么,他最后会坚信不疑,就是我做的这些?
我反反复复地想,因为睡不着,夜越深就越清晰,想得也就越多。我没想到,我这一被关,就直到第二天晚上。
白天的时候我勉强睡了一觉,人稍微好受一点,还是没什么力气和精神就是了。晚上天都黑下去之后,何孟言给我发了个短信,说冰箱里有点吃的,让我自己填饱肚子,不要想着跑。
我挺生气的,给他回过去,说你这算什么?囚禁我么?
没想到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他毫不遮掩地回了一个字:“对。”
冰箱里没什么好东西,一些蛋糕面包勉强可以果腹的零食。我本来食欲就不强,啃了两口扔到一边,又躺回沙发上愣神。
晚上何孟言又没回来,我被关在这超过了二十四小时,我脑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反正很不舒服,真的躺下来又睡不着。一摸脑袋,莫名其妙烫得厉害,我不禁自嘲自己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孱弱得要死,还没有能力看护好自己。
第二天早上,我实在忍无可忍,给何孟言打电话,他不接。我又给周医生打,周医生也没理我。我不知道他们这是闹哪样,就算怀疑我,大可以把我交给警方处理,他凭什么滥用私刑把我关在他家里?
又熬到晚上,周医生终于接了我电话,然后意料之外,那边不是他往常的温和与平易近人,他几乎是冰着嗓子地问我:“是真的么?”
我傻了,几乎是恼怒着反问他什么真的假的。
他说滕思芸的死是不是真的和我有关。
这下好了,连周医生都开始怀疑我。我说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真的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被何孟言锁在家里,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当面对质。
周医生不理我的当面对质,说他心里很乱,我和何孟言的事情,他没有能力插手,也完全不想插手。然后挂断了我的电话。
我被何孟言这样关了三天,三天里靠着冰箱里的面包和酸奶度日。说是度日,其实加起来我也没吃上一个正常成年人一日三餐的量。我的身体状态越来越不好,虽然从何孟言家里找了药吃,但是发烧依然不退。
这几天我都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大部分时候就找个地方躺着发呆。何孟言从那天发完短信之后再也没管过我,就这样把我关着,仿佛要关死了算。
第三天晚上他回来了,我当时躺在沙发上。看到他并不友善的表情,我知道我应该让个位,但我觉得身子很沉,挪都挪不动。
察觉了我的异样,何孟言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结果发现连摇头这个动作都很艰难。
何孟言俯下身子摸了摸我额头,骂了句脏话,说你他妈都要烧傻了,怎么也不知道和我说。
我也想骂脏话,这是我不说么,是我故意憋着不说么。我打电话也不接,家里连点像样的吃的都没有,这本来不就是想把我往死路上逼么。
也许是从我的沉默里读出了这层意思,何孟言冷冷道:“多少也发个短信给我,看到消息我会安排的。”
然而我就是等到了他回来,他也丧心病狂没送我去医院。
简单给我头上压了个冰袋,又喂我吃了点药之后,他打了个电话给周医生,问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什么,反正片刻之后,何孟言挂断电话,坐我旁边抽起了烟。
三天过去,我知道滕思芸的丧事应该是办过了。至于他做了些别的什么,我管不着,也管不到。
“为什么把我关在这?”时隔三日,我终于能当面问他这个问题。
何孟言把烟搁下来:“外面有人在找你。”
“找我?”
“我姐的遗书里面,把她名下一个子公司所有的股权转让给了你,大概相当于何氏固业百分之四点七的股份。你觉得,就算我放过你了,卢川会放过你?”
我记得滕思芸说的话,她有将近百分之七的股份,那剩下的……
面对我的疑虑,何孟言给出的答复是剩下的股权暂时不公开去向,这也是滕思芸生前的意思。
我没想到,就这样,我又莫名其妙地搅合回了他们的恩怨情仇,而且比之前更可怕。
但是很快,何孟言告诉我,先不要高兴得太早。滕思芸给我的这部分只是股权,我没有交易的权利,所以根本无法从中获利。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我拿着,只是顶了个何氏固业股东的名分。但若是转让给何孟言或者卢川,那就是权谋商战的好戏了。
我抱起双臂靠在沙发上,冷笑道:“所以你把我关在这,是想通过控制我,控制那百分之四点七的股份?”
“吴愉,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卢川不一定,他可能会弄死你,也可能会让你生不如死。还有宴哲,你应该知道他对我姐的感情,早就不是一个医生对病人那么简单。至于他会怎么对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觉得呢?”何孟言板着一张脸,无比漠然,“现在,你只有在我这才是安全的,至于我要你做什么,你不用管。”
我不用管?呵,现在我已经没有人权到这步田地了么,连我自己要做什么都没法决定。
何孟言捏起我的下巴,暧昧地凑近:“你现在除了听话,根本没有任何路走。”
他说对了。
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从我怀孕开始,他想利用我和孩子,我就只能被利用。他想我回到他身边,我就只能乖乖留下。他不想相信我,我也就只能被贴上杀人凶手的标签。如今,他想我听凭吩咐,我除了听凭他的指使,还能做出什么样的反抗呢。
毕竟,珊珊的生死,很大程度上还拿捏在祁律师手中。
我终于知道了权利的好处,谁有权有钱,谁就是大爷。谁无权无势,就只能是蝼蚁,有时连蝼蚁都不如。
晚上我睡在沙发上,何孟言进了卧室,迷迷糊糊之际,我感觉有人把被子盖在我身上。我感觉是他,又不像他,毕竟,何孟言如今恨我入骨,完全不需要再施与我任何温存。
可能这两天睡得太多,半夜我就醒了,盯着那扇门,我总觉得我不能这样,我不能呆在这。我觉得自由和人权对我来说无比重要,我不该是他们争夺权利的牺牲品。
几乎没怎么思考,我打开门就跑,怕何孟言听到动静追出来,我连电梯都没敢坐,顺着安全通道就往下跑。
呼吸到外面空气的那一瞬,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一样。
何孟言应该很快就发现了我的逃跑,我没有傻到在这种时候回宿舍自投罗网。相反,我格外冷静,找了间小宾馆先住下,然后仔细考虑起下一步怎么走。
只要我在何孟言身边,我就无比被动。而不管怎么说,现在滕思芸留给我的股份是真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我现在就是何氏固业旗下子公司的大股东,我应该握有主动权。
我在小宾馆的床上坐了很久,然后主动给何孟言发了个短信,说我要见滕思芸的律师。
没想到何孟言很快就回了,简单粗暴的一句话:“现在给我回来,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回去?
呵,回去继续任人宰割么?
我突然意识到,此时对我来说,仇恨明显盖过了情感。对,我恨何孟言,不再只是恨他出卖我,算计我,我还恨他不信任我,恨他直到今日,依旧没有丝毫悔意,依旧想榨干我最后的价值。
我说回去可以,你帮我联系滕思芸的律师,明天我们一起见面。
何孟言没再回复我。
这个夜很长,很难熬,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天一亮我要去哪,我能为自己做什么,又能如何保全自己。
天一亮,我没有等到何孟言的答复,没有等到陌生号码的致电,更没有等到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仅如此,我等来了我嫂子的电话,她给我带来另一个噩耗,她说康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