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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上天,未太过残忍,让这场战事的领军人物不是韬轲,而是初止。
鱼非池还能下得去手,什么样的阴险招数都使得出来,否则若是对上韬轲师兄,鱼非池又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内心?
御书房里一共五人,这五人是整个大隋的智慧,时常有激烈的争辩,讨论着战事如何推进才是最为有利的。
隋帝并不排斥他们在御书房中吵闹不休,甚至欢迎这样的争执,只有这样,才能迸发出最具火花的智慧。
他真不是一个普通的国君,他有着普通君王难以企及的开明与大度。
争辩得最激烈的两人是鱼非池与苏于婳,这二位七子仅有的两个女子,都有着不凡的脑子,有着不相让的手段。
说是争辩倒也不是很准确,两人没有高声喧哗,也没有急赤白脸,只是就各自的主张互不相让。
苏于婳主张快速推进,节约大隋粮草开销,不必浪费过多的时间在诸事避让上,能一举击退商夷,夺得白衹另一半地图,才是正事。
鱼非池承认她的顾虑有可取之处,但是快速推进,必将摧城毁地,死伤无数,大军大战若是不能避开无辜平民,这些平民难逃一死,所以鱼非池主张把战场慢慢转向无人的地带,免伤无辜。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我想小师妹你是知道的,这便说明粮草的紧要之处,我大隋未在白衹有过粮仓,所有的辎重之物皆是随军而行,本就不多,如果按小师妹所言,必将消耗过大,到时候于战事不利。”苏于婳说。
“百姓无辜,如若只是为了一味贪快贪胜,必将误伤平民,这城中至少有百姓近十万之数,逃不走的都是老弱妇孺之辈,苏师姐此法是要将他们置于死地吗?”鱼非池反唇相讥。
“现在的痛苦是为了以前的太平,更何况,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死的人之中有士兵就有平民,这是很正常的。”苏于婳对鱼非池的仁慈不屑一顾。
“不是说打仗不死人,而是说哪一些牺牲是可以避免的,这些平民的牺牲就是可以避免的,我们有办法让他们活下去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死呢?”鱼非池也对苏于婳的狠毒难以理解。
“因为战事讲究速战速决,兵贵神速,拖拖拉拉最后只会延误战机。”苏于婳笑道,“难道小师妹想看到瞿如大败吗?”
“苏师姐,此事无关私人情感,只与战局有关。”鱼非池连忙掐断苏于婳的话,石凤岐还在这里,当着他的面提起自己与瞿如之间的关系,并不合适。
鱼非池看了一眼石凤岐,他只是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地喝着茶,眼皮都未抬一下。
“陛下觉得,如何是好?”苏于婳转头看向也没说话的隋帝。
陛下他看一看屋中四人,一个坐着喝茶,一个在侧听着,两个争得不相上下。
他看向喝茶那个,问道:“太子怎么看?”
喝茶那个悠悠放下茶杯,缓缓抬头,冷眼看了一眼鱼非池:“妇人之仁不可取,儿臣同意苏师姐的意见。”
“哦?”隋帝笑一声。
“诚然这城中百姓的性命重要,可是我大隋的胜利更加重要,如若被商夷攻破防线,失了几城几地,这些人的日子未必比现在好过到哪里去,不如就此攻下去,也好助长士气,军中士兵一振,于后面的战事也更为有利。”石凤岐慢声说道,不急不徐。
鱼非池听了,把头扭到一边,闭着眼睛忍着心头的郁气,忍得连长眉都微微拧起,在她眉心处堆积成痛苦的形状。
她倒宁可败在苏于婳手里,也不想听到石凤岐这样说。
隋帝听了这话却好似很高兴,哈哈一声大笑,拍手道:“那好,便依苏于婳所言,上央,下令去。”
“是,陛下。”上央心头有些疑惑,以石凤岐的性子,不管他忘没忘鱼非池,都不太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无视平民伤亡推进战事。
怎会如此反常?
难道,他常日来与苏于婳朝夕相处,苏于婳真的能把他的性子带成另一番样子,没有心中的柔软之处?
想到此处,上央抬头看了一眼苏于婳与石凤岐,苏于婳脸上是轻淡的笑容,与石凤岐点头,石凤岐也笑看着她,二人看上去……无比默契。
上央不忍再看,低下头来,以前,这样的默契只存在于石凤岐与鱼非池之间。
这天的事情讨论完毕,隋帝留下了上央说话,另三人退出御书房。
石凤岐站在前面,苏于婳与他并肩,鱼非池稍后一些。
鱼非池挑挑眉,长出口气,不想跟在这两人身后给自己找难受,下台阶的时候步子迈得大些,走得快些,错开他们两个往宫外走去。
“站住。”石凤岐慵懒的语调传来。
“太子殿下有事?”鱼非池转过身来看着台阶上方的他,心里头骂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姑奶奶心里头正不痛快着!
“你不是不在意白衹旧地是大师兄的心血吗?今日何以为那里的百姓请命?”石凤岐高高在上地看着鱼非池,带着睥睨的神色。
鱼非池被他这样的眼神伤得不轻,端着她已经快要戴成面具的笑容,稳声道:“我不在意大师兄的心血,不代表我不在意普通百姓的性命,石凤岐,你高高在上是个王族,一声令下毁天灭地,你不知道家破人亡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对一个人普通来说,意味着一生命运的改变,意味着骨肉血亲惨死眼前却无能为力,意味着孑然一身无处可去。
就像鱼非池这样。
石凤岐不能理解鱼非池这句话,更不能理解鱼非池在说这句话时眼中的恨意,她好像恨自己一般。
她果然是恨自己的吗?果然与自己是仇敌吗?
“鸿胪寺内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先下去了。”苏于婳没心思看他们两个在这里上演恩怨情仇,她有她的野心要忙碌。
“我与你同去。”石凤岐收回放在鱼非池脸上的眼神,与苏于婳并肩走下台阶,错开鱼非池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
鱼非池站在那处,头顶烈阳,身上冰凉,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像个白痴那样可笑。
回到家中的时候,鱼非池愤怒地掀了桌上的笔墨纸砚,死咬着牙关不出声,任由自己气得身子发颤。
“小师姐。”迟归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百合汤进来给她:“喝点吧,下火的。”
“他怎么能这么做!”鱼非池低声道,“他怎么能罔顾这么多性命!”
“他是大隋太子啊,万事以大隋为先,很好理解的。”迟归却并不意外的样子,端了百合汤放在鱼非池手边。
“我不理解!”鱼非池突然声音高起来,“是大隋太子,大隋帝君,大隋重臣,不应该更加爱护自己的子民吗?不应该更怜惜他们的性命吗?半点仁慈之心也无,他们半点良知也没有!”
迟归坐在那里,颇是无奈地看着鱼非池:“那怎么办呢?如果真的慢慢推进,瞿如师兄很难一举夺下一城的,兵贵神速这句话并没有错,而且,瞿如师兄也的确需要一场大胜来稳固他在军中的地位,一点点得到隋帝的信任,我倒觉得,石师兄是为了瞿如师兄好。”
难得一见,迟归会为石凤岐说话。
鱼非池惊诧地看着迟归,疑惑道:“难道我真的错了?”
“小师姐也没错,不过是不同的意见不同的方法罢了,但最后总是殊途同归的。”迟归拉着鱼非池拉着鱼非池坐下,把百合汤塞进她手里,苦口婆心地劝着:“你就看在我大清早起床去买百合,又熬了大个半时辰,还配了许多温补的药材的份上,喝了吧,小师姐。”
“我……”
“喝!”迟归不听她再说,只把百合汤塞到她嘴边,堵住她的话。
再加一把劲,石师兄,再残暴一些,狠毒一些,毁掉以前你在小师姐心中所有的好印象好回忆,这样,她才会得到解脱。
石师兄,你要加油啊,小师弟在这里祝福你早日得到须弥,早日成为了大陆霸主,早日让小师姐死心。
不要让我失望啊,石师兄。
纵使鱼非池明明知道她最好与石凤岐不要有过多交集,也知道她一旦接近石凤岐过多,就有被隋帝赶出邺宁城,甚至被隋帝所杀的危险,可是鱼非池的良心让她无法保持沉默。
她对许多事都不在意,哪怕许多事都会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但是她是有自己底线与坚守的人,她可以为了一些东西,冒很大的风险,就像当年在南燕应对余岸之事一般。
她大可做个旁观者,冷眼瞧着,但是过份的肮脏令她愤怒,容不得有人草菅人命践踏她内心的良知。
所以,她虽知去找石凤岐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是她依然去了。
这事儿没法找苏于婳帮忙,苏于婳比任何人都刻薄。
石凤岐听到鱼非池来找他的时候,正握着长枪练功,下人通传完毕,他只说让鱼非池等着,等他练完这套枪法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