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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鱼非池并没有想过要与这学院里的同窗们争什么。
他们是胸怀大义,身肩天下重任的天之骄子,他们背负着学院与天下的重望,有朝一日走出无为学院的大门,他们是要指点江山的,他们将成为一代传奇,如十多几年前的那几位前辈一般。
而鱼非池呢,鱼非池从来都只想做个懒散的人,从来没有任何大义于她胸怀,她一生所求,无非四字:混吃等死。
纵她明白,许多事由不得她选,就像她上这无为山来一样,为了南九,为了一些她无法视若无睹的东西,她偶尔总要打破自己的规矩一次。
纵她知晓,学院里的司业们智慧无边,就像在大隋国时一样,就算她与石凤岐不顾一切执意要除林家与石牧寒,却敌不过他们一封信几句话的巧妙化解。
但是,鱼非池总是在想,只要她不愿意,谁又可逼她?
原来,真的是有一些事情,可以把她逼到不得不面对的地步,有些人,可以用一些鲜活的性命,把她赶到一个无法再逃的地方。
她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被逼到无路可选,不得不为。
逼得戊字班的人几乎死尽的,不是别人,而是那位鱼非池都快要忘了的,有着小小过结的师兄,名叫庄言。
那个替商夷国卧底在叶华侬身边,后来又背叛了商夷,彻底投诚于叶华侬的庄言,他写得一手好文章,曾为曾沛沛与叶华侬代笔,为争下山名额作了华美文章,为叶华侬促成了曾渍沛“抄袭”罪名,迫得曾沛沛死得凄惨。
他还写一篇“论天下为公”的策论,替叶华侬一举争得头筹,争来了下山名额。
若非是后来鱼非池使计,叶华侬被赶出无为学院,庄言只差一点就要帮着叶华侬成事。
他是庶子,不受宠,被贬低,得学院司业们看中,带上山来,他用尽手段忍下许多辱骂,一心一意地想攀得高枝,日后下山便是锦绣前程,飞黄腾达,高官爵位他将唾手可得,从此摆脱庶子身份为他带来的屈辱。
这样一个满腹才智,又手段狠辣,眼光独到的庶子,人们几乎是要看到他将来功成名就,名扬天下的光明未来。
也是这样一个庄言,使戊字班险些全军覆没。
叶华侬被赶出无为学院的时候,只留给了众人一个喻意难明的背影,却给庄言留下了好东西。
当时她离去时太过急切,来不及让她将学院里的事一一安排好,而她看中了庄言的狠毒,把她在大隋国里织的那些网,网罗的那些人脉力量尽数交给了庄言,除了等着他为大隋国带来一只强大的力量外,还有一桩最重要的事,那便是杀了那些害得她身败名裂,被赶出学院的人。
主凶是鱼非池,帮凶是戊字班。
鱼非池下山去,尽职尽责的庄言,便要将戊字斩草除根,待鱼非池回来后,让她再无支援。
那时候的叶华侬没想过,位高权重的太宰府会在一夜之间再无活人,她安静地等着庄言入她叶府,成一清客门生,再安插进朝堂,为叶家壮大力量。
这时候的庄言也不知道,他所盼望着的高官富贵梦早已在两月之前就支离破碎,叶家不再,他便是下了山,也再找不到门路,没有了叶华侬,他什么都没有。
那么和谐友爱的戊字班,从来不争的戊字班,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鱼非池的心里,是内疚的,若她下山之前,连着庄言一并除掉,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但石凤岐安慰她:“不会的,没了庄言,还有别的人,太多想争无为七子之名的人了,他们会把一切不属于自己的人当做仇人,会不惜代价地除掉,戊字班的人,太过单纯,不知这学院的斗争有多惨烈。”
但不论如何,此时的仇人是庄言,鱼非池是个讲道理的人,她从来不去主动惹事,事情若是犯到了她眼前,她能忍的会考虑忍得一时风平浪静,可是戊字班二十二条人命,是她无论如何,也忍不得的。
所以她下定了决心,要与那位叫庄言的庶子,你死我活只存一个。
不同于在山下,有什么事情收不住了司业们总会出来圆场,他们那时候总有靠山在,在学院里,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是生是死,司业们都不会,也不能再插手,这是无为学院铁打的规矩,谁也犯不得。
若是犯了,藏书楼里的鬼夫子会出来,亲自解决了这多事的司业。
在经过一整夜的漫长失眠后,鱼非池再次走进了戊字班,加上石凤岐与迟归,再加上鱼非池自己,这班上,总共还有八个人。
她看见石凤岐站在窗边,像是在等着他,一身白袍,干净爽朗,鱼非池却一瞬间在他身上看到了贵气,他转头看向鱼非池:“都在等你。”
“小师姐,你还好吗?”从昨日起就一直不敢说话的迟归,终于敢小声地发问。
“还好。”鱼非池微哑的声音答话,坐到了那张原本自己的桌椅上,原来从这个地方看去,是可以看到戊字班所有人的,现在从这里看去,只看到稀疏的几个,满眼的荒凉。
等到鱼非池坐好,石凤岐走上司业讲课的案台,看着下方的七人,他问:“你们想报仇吗?”
“如何能不想?”他们说。
“我们八个人,要与学院九十七人为敌,我要你们从今日起,认真看书,努力作文,研读史书,勤快习武,我要你们,每一个都有足够强的实力,去争两月后的七子之位,我们八个人,将生死绑于一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一向是这戊字班里的主心骨,大家都认可他,相信他,此时,更是服从他。
除了他与鱼非池,他们想不到还有任何人可以让戊字班摆脱此时绝境,不再被人剿杀。
艾幼微走到课堂外面,站在鱼非池的窗子旁,望着这里面仅存的八个人,伤感而无奈,探出手来按住鱼非池肩膀,小声地说:“杀吧,非池丫头,不杀人,你们是无法活着走出这里的。”
“我知道,我从来都没忘,这里是角斗场,养着我们这些困兽作斗,养出最厉害的角斗士。”
“我会在藏书楼前等着你们,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
艾幼微还是替戊字班争取过一些东西的,争来的最大的东西,便是继续保存戊字班的存在,学院里的厮杀惨烈,上山时共计弟子有三百,几经波折厮杀下来,现如今仅存一百零六人,这些简单明了的数字背后,都是数不清的手段与鲜血。
各自为己,各自为国,你说他们有错,其实都没错,全看各自本事。
而当一个班上的人数少过十人时,会将这个班别撤掉,余下的弟子合入其他班别中,所以当初的南北两院共十班,如今只剩下五个班,南院留得子丑两班,北院留得甲乙戊三班。
原本,戊字班这些人,是要并入甲乙两班的,是艾幼微与鬼夫子商量许久,说是那鱼非池与石凤岐,怕是宁死,也不可能让曾经的戊字班被拆散了分下去,而那两个孩子是这学院中最有希望完成学院愿景的人,何不网开一面?
鬼夫子想起了鱼非池下山前,来到自己房前告辞,临走还记得擦一下门口木鱼上的灰尘,想着那孩子总是与旁人不同一些,便应下了艾幼微的请求。
自那日后,果然戊字班的八人一改往日懒散性子,司业们来讲课时,听得比谁都认真,那些积了厚厚灰尘的书本,他们渐渐翻得书页都烂,他们惫懒了近两年的时间,此时要追上学院里其他弟子,就要付出比他们多百倍的努力。
而仇恨从来都是最好的催化剂,它可以使一个毫无斗志的人,燃起全部的力量。
大家都在等着鱼非池与石凤岐做出决定,看他们要如何报复庄言,不止戊字班的人,还有其他的人,比如韬轲与商向暖。
下山半年,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往日那般疏浅,所以他们也会担心鱼非池与石凤岐受不受得住此番打击,又会做出什么样激烈的举止来。
可是他们二人只是沉默,静得没有半点动作,他们越是这样,越是使人不安,就好像是将要搏击的雄狮,最怕是他蛰伏待敌。
商向暖问韬轲:“你说,他们两个到底准备如何?”
韬轲摇头:“我也不知道,想来不会轻易放过那庄言就是了。”
“韬轲,我真担心日后与他们为敌。”商向暖叹气道,她虽不知石凤岐到底是什么人,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绝不会忠诚于商夷国,不管他将来去到何方,对商夷国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
韬轲无法安慰商向暖,他也不知道将来这一行人将会走向何处,到那时,大家是以何种身份相对。
在大家都怀着疑惑与揣测之时,鱼非池与石凤岐终于做出了反应,而谁也想不到,他们会以那样的方式向庄言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