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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知化的归附并不是个例,萧煜东进入关之后,开始大肆招揽人才,北地士子甚至是修行高手纷纷来投,一时间帐下群英荟萃,呈现出海纳百川的鼎盛气象。
孙知化归降之后,凭借他在齐州绿林中的巨大威望,魏禁很快完成了对齐州响马的整合,继而大举进兵莱州府、济州府、青州府等地。
有孙知化这个天字第一号带路党,魏禁大军可谓是无往不利,在短短半月的时间里,连克青州和莱州两座重镇,兵临济州府城下。
济州府为齐州首府,城中守军大概有一万五千左右,全部为巡抚标营,不归齐州都督节制,由巡抚亲掌。齐州巡抚张华地誓死守城,将府库中银两尽数取出犒军,一万五千守军被银子喂饱之后,竟是死战不退,让西北军几次攻城都无功而返。魏禁不想造成太大伤亡,便围而不攻,只等城内粮草耗尽。
齐州巡抚张华地新上任不久,是最传统的士子文人,颇有进取之心,也是最为瞧不起萧煜的那拨人,视萧煜为乱臣贼子,恨不得挫骨扬灰。故而眼见魏禁势大难制,全州上下人心浮动,他仍是抱了忠君报国的想法,誓死不降。
张华地不是那种不通俗务的书呆子,而是属于略通兵事的“能臣”,在魏禁大军抵达济州府城外之前,他就开始坚壁清野,将城外粮食物资以及百姓尽数迁入城内,在魏禁兵围济州府之后,他一面向东都和直隶求援,一面大肆赏银稳定军心,同时征集青壮以巨石将四门彻底封死,将不少民房拆除以作守城之用,然后又将城内粮食全部聚集一处,按人定额发放。张华地本人更是亲自登城督战,如此一来,济州城内上下协同一心,加上城池之利,使得魏禁攻城受阻。
济州府的护城河十分宽阔,河上吊桥早已被张华地下令焚毁,可以说不留半点退路,西北军第一次攻城便是抛下了上千具民夫尸体才将这条护城河勉强填平,暗红色的泥土与尸体一起填在这护城河中,血腥至极。
这位巡抚大人知道自己身处危城死地,断难突围,如今直隶州自顾不暇,想要等到援兵也是希望渺茫,他早已心存死志,但城内百姓却不会与城共存亡,哪怕是那些世受国恩的缙绅士子也是如此,而守城官兵更是因为他毫不迟疑的撒银子才会拼死守城,所以他只能对外不断做样子求援,对内宣称援军不日便至,又大肆宣扬西北军残暴,西北王之寡恩,恐吓若是西北军进城,便是满城屠灭,鸡犬不留的下场,使得百姓和缙绅不得不与他同心同力,共同守城。
对此,魏禁派人向城内射箭传书,宣称若是投降则秋毫无犯,若是顽抗到底,日后便是满门抄斩,奉劝城内乡老速速将张华地擒住投降。
城中缙绅不乏心思机敏之辈,他们没有被张华地先前那番说辞糊弄,反而是觉得张华地是在拿他们的银子和身家性命来成全自己的忠臣之名,自觉亏大发了的缙绅们不愿意再陪张华地玩忠臣的把戏,便开始心思浮动,态度暧昧。
张华地对此也有所察觉,无奈士绅们轻易不会让他抓住什么把柄,而且城内士绅同气连枝,势力极大,张华地不敢贸然动作,只能派遣亲兵加大日夜巡城力度,以防城内缙绅与西北军通风报信甚至是里应外合。
张华地机关算尽,抓住机会杀了一家意图向西北军通风报信的缙绅,以此立威,总算是暂时稳住了城内人心。
就在此时,孙知化主动请缨,愿入城一行,劝降城内诸多缙绅甲士。
孙知化自负有天人境界,寻常阵仗留不住他,而齐州境内的有数高手都被齐州道门内登记在案,也不怕有高手藏身城内,自身安危无虞。再加上如今刚投新主,自然要尽力表现一番,方能在日后论功行赏时更进一步。
魏禁只是略微思量,便同意了孙知化的请缨。
孙知化身为齐州都督,平日也是驻守在首府济州府中,对于济州府自然是十分熟悉,没费多大力气就潜入了城内,来到城中最大缙绅沈秀的家中。
他因为自家老丈人的缘故,曾经与沈秀有过几分交情,以兄弟相承。
沈家在济州府可谓是一等一的官宦人家,早在神宗年间曾经出过一位内阁大学士,其后又陆续出了五位进士,十三位举人,每代都有子弟出仕,根深蒂固,就连张华地这个一州巡抚也不敢对沈家有半点不敬。到了沈秀这一代,却是子嗣艰难,姐姐妹妹不少,可兄弟却是没有几个,而且大多是不成器的,在上一辈的叔伯们陆续过世后,沈秀便成了沈家唯一的话事人,总掌沈家大权,在整个济州府乃至齐州,都是说得上话的,若是孙知化能说服此人,那么其他缙绅也就水到渠成。
沈秀对于如今局势,说不上洞若观火,但也瞧出朝廷怕是难以抵御西北大军,东都那边兴许还有些变数,可当下的齐州却是万万没有幸存的道理,他早就有意另投明主以保全自己身家性命,却无奈张华地对于济州府成封锁森严,难以找到机会。故而当孙知化悄无声息地来到沈家大宅时,沈秀非但没有半分惶恐,反而是悄然松了一口气。
沈秀请孙知化来到自家密室中详谈,两人入座之后,沈秀没有做什么试探之举,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孙贤弟此来,可是为了西北王之事?”
孙知化道:“不错,想来沈兄已经听闻,本督如今已经归顺王爷,现在文帅麾下效力。”
沈秀苦笑道:“不敢相瞒贤弟,自从魏文则围城以来,为兄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夙夜忧叹,生怕西北军打进城来后,不分青红皂白地大杀一通,将我沈家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孙知化闻听此言,心中已然有底,正色道:“我西北大军素来主张顺者昌,逆者亡,眼下还未大战,只因文帅仁慈,不愿伤及无辜,然张华地冥顽不化,要用这满城性命铸就他的千古清名,沈兄自束发受教,饱读圣贤之书,知进退,明时势,正所谓圣人之道随世而移,为了这满城百姓,沈兄也应当早做决断才是。”
沈秀从座椅上起身,拱手下拜道:“为兄愚钝,还望贤弟教我。”
孙知化同样起身,扶住沈秀,道:“如今济州府,人心浮动,外无援兵,死战断不能取胜,城池也断无不破之理,这个道理,明眼人都会明白。沈兄只需暗中联络城内缙绅,自然会一呼百应,然后在关键时刻,与我城外大军里应外合即可。”
沈秀面带忧色,道:“可张华地防范甚严,为兄怕是难以找到机会。”
孙知化摇头笑道:“沈兄不必担心,张华地一介文人,所依仗者无非是他的巡抚标营,我久任齐州都督,其中不乏旧识旧部,待会儿我自会去巡抚标营走上一趟。”
沈秀点点头道,又问道:“贤弟有几成把握?”
军伍之中鱼龙混杂,尤其是地方军,与地方官场半斤八两,腐化不堪,不要说袍泽之情,只要不在背后捅刀子就已经是“忠义可嘉”。
孙知化胸有成竹道:“若是在先前时候,我想要说动标营副将,恐怕只有三成把握,可如今大军临城,破城只在旦夕之间,我已有八成把握。”
沈秀大喜过望,再次拱手道:“如此就有劳贤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