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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停下来的时候,我的思维才回到车上。跟着全副武装的民警跳下车后,我才突然发现这里根本不是红月亮酒吧而是安馨小区!
我马上意识到孔梦龙欺骗了我。正准备冲过去和他理论,却听到他诡秘的声音说:“大家注意了,现在我告诉大家今晚的行动情况。据可靠情报显示,在安馨小区12号楼内聚集着以买买提·依明为首的一伙恐怖暴力分子,今晚我们将对他们实施抓捕。现在我们分工——赵铁树、雷震、安远山为第一小组,负责破门进入;张瑜、浩然负责门外警戒,其他人员一同进屋抓捕。现在开始行动,大家注意隐藏自己。”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不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知道孔梦龙讲的到底是真是假?但既然随队伍来了,就必须服从大局,看看孔梦龙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
靠近12号楼时,我们开始对每个单元逐一进行搜查。这是一幢老楼,只有三个单元。我们刚搜查到第二个单元的时候,突然发现亚力森蜷缩在单元门里面的地下室门口,看到我们时,他惊愕得把嘴巴张得像鳄鱼嘴巴一样大,却没有发生声来。
孔梦龙一挥手,第一小组鱼贯进入门内,亚力森急忙举手做出了一个手语。赵铁树突然发起进攻,一脚踹开了地下室的门。
“快卧倒!”随着亚力森的一声大叫,地下室内传来一声枪响。亚力森一把推开赵铁树后,自己应声倒在了地上。
“和尚”随即向里面进行了还击。压制住对方火力后,我和另外一位民警一起将亚力森抬到了门外。亚力森不停叫喊着:“你们千万先不要冲进去!他们有八个人,有枪,有炸药和雷管。你们一定要等到国保大队和特警队的人赶来再行动啊!”
其他民警暂时撤到了门外。很快,余威带着国保大队和特警队的人赶到。根据刚才发生的情况,余威和孔梦龙等人立即重新研究了抓捕方案。为了不引起居民的惊慌,必须采取快速行动。由派出所的民警进行掩护,国保大队的民警对门口实施包围,特警队员强行突击进入。
后面的战斗我已经没有机会去参加了。救护车来后,我陪同着亚力森坐上去,一路呼啸着向医院跑去。
亚力森很快被推进了抢救室。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孔梦龙和派出所其他几位民警赶到医院。我知道战斗已经结束。
“情况怎么样?”孔梦龙问我。
我摇摇头,“还不知道。一直在手术。”说完又痛苦地抱着头。
“和尚”过来摸摸我,“别担心,亚力森命大,不会有事的。”
“赵铁树呢?”我环视了一周没见到他,那一刻如果他在,我想狠狠骂他几句,或者,冲上去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没脸过来,自己回去了。”孔梦龙咬牙切齿地说,“连他妈的手语都看不懂,还当什么警察。”
“不要埋怨人家。”“和尚”瞪着他,“这本来就不应该是我们的任务。你的消息确切吗?”
我恨不得他们立即都从我身边消失。心里千万遍祈祷着亚力森一定要挺过这个难关!
耿所长、教导员和余威陪同分局、市局的领导赶到了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站立了几十个人的走廊悄无声息,每个人都结着凝重的表情。
四点十分的时候,亚力森被护士推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昏迷的脸上。医生出来的时候,局领导马山围拢过去,询问手术情况。
“很难说。”医生声音很沉,“子弹取出来了,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弹头穿过了胆囊,胆囊内大量出血。加上他患有严重的胆囊炎,所以后果很难预料。”
“他有胆囊炎?以前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呀?”耿所长看了一眼教导员,“好像从来没有见他疼过。”
“我也没见过。”教导员说。
“不会有错。他患胆囊炎至少在十年以上。现在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胆囊内已经存有积液。子弹正好穿破胆囊,现在积液和血液已经弥漫到腹腔内,如果控制不住炎症,最多不会超过一周。”
“怎么可能……”耿所长仍在怀疑医生的话。我知道那不是怀疑,而是在为自己的惊讶找一个借口,但我必须要告诉他真实情况。
“亚力森确实有胆囊炎。”我说,“古丽对我说过。本来有多次手术的机会,但都因为工作耽误下来了,每次疼痛他都咬着牙坚持下来。所以,除了古丽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有病。”
医生看着我愣了半天,然后摇着头,“太坚强了!胆囊炎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那个疼痛的……”
说着,朝前面走去。后面紧紧跟着一大群人,不停哀求一般求着医生能尽力救治亚力森。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左右,麻醉药散去,亚力森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我和秦晋站在他的床边,冲我们厚实笑了一下,示意我们坐下来。
“情况怎么样了?”他虚弱地声音问。
“击毙俩人,其余六个全部抓获。”秦晋说。
亚力森很舒坦的笑一下。
我心里一阵酸楚,“我给你家里打电话总是没人接了,是不是古丽姐不在家?”
“是。带着孩子去奎屯她姐姐家了。”
“能告诉她的手机号吗?等一下我打电话让她们今天赶回来可以吗?”
“好。但不要把事情说那么恐怖,吓着她们。等她来了,你们就回去吧。再有几天就火炬传递了,别耽误了大事。”
秦晋说:“厅里和市局领导今天还要来看你。昨晚他们一直等到七点钟才回去。”
“这样不好吧?惊天动地的,好像我要牺牲了一样。我没事的,你们放心好了。我命大,小时候水淹过两次都没淹死。”
我不愿看到那张让人心酸的笑脸,制止着他不要多说话。而他像一个刚睡醒的孩子一样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早上上班后,医生和护士来了一大堆。一位看上去像主任模样的医生对亚力森检查和询问了半天,然后转过身去对亚力森的主治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上午还要把所有的检查再做一遍,加强消炎,密切观察体温。”
主治医生不住地点着头。
一群人陆续走了出去后,我才在亚力森身边坐了下来。正要开口说话,秦晋推门进来。
“没开晨会吗?”我有些意外。
“开着。”他脸色挂着霜。“听不下去先出来了!”
看着他郁闷的样子,我心里隐约猜出些什么。
秦晋刚坐下来,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接通,“你好,哪位?”然后我看到他带着茫然的表情走出病房。几分钟后,从外面进来向我使个眼色,我跟着他走了出来。
“蓝丹青来找过你吗?”他问。
“没有。”我说,“前天打电话给我说她有事,约我明天见面。”
“别去了。”秦晋阴沉着脸,“不用她辩护了。”
“那怎么行?”我着急起来,“再有几天就开庭了,现在换律师能来的及吗?”
“她怀孕了,已经几个月了。我们能让人家挺着肚子去法庭吗?”
我猜出刚才的电话是蓝丹青老公打来的。“辩护就一天的时间,应该不会影响什么吧?”
“不行!法庭上难免动气,对胎儿不好。我们应该理解别人。好了,就这样,律师的事情,等火炬传递完再说。”
“火炬17号传递,20号开庭,哪能来得及?律师熟悉一个案情都需要几天。何况还要准备答辩,查法律条文。别想那么简单。”
“听天由命吧!”秦晋甩下我自己先进了病房。我只好拖着沉沉的心情也跟了进去。
下午两点的时候,诚惶诚恐的古丽带着两个孩子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病房。孩子们一见到亚力森哭了起来。
亚力森笑着:“哭什么?想吃爸爸做的抓饭了吗?过几天出院了,爸爸就给你们做。别馋了,撒塔尔,过来,把脸贴在爸爸脸上,扎不扎?”
撒塔尔大把大把撒着眼泪,却笑着说:“不扎,爸爸,真舒服。”
“浩然,你看我儿子多勇敢,连铁钉一样的胡子都不怕。撒塔尔在我们维语里就是‘勇敢’的意思。我的儿子将来长大了一定也要当一名勇敢的警察,对不对?”
古丽眼里噙着泪水,“想得美,我的儿子再也不允许当警察了。”
“那不是你说的算的。我的撒塔尔一直很敬佩警察爸爸的。浩然,我告诉你噢,撒塔尔小的时候,有一次和邻居家的孩子吵架,那个小孩吓唬我的撒塔尔说,我家有个警察叔叔。我的撒塔尔小嘴巴一翘,牛气十足地告诉人家,我家也有个警察叔叔,是我爸爸。听听,多帅气。”
我和秦晋不得不笑了起来。笑声没有落下来,秦晋的手机又响起来,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对亚力森说句:“耿所长。”便出去接听了。
为了给一家人留下空间,我也跟着秦晋走了出来。
几句话他便挂了手机,转过身后,脸上覆盖成了兴奋:“艾则孜醒过来了。所长让我们去做笔录。”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虽然它冲走不了亚力森负伤的黯然心境,至少可以淡化一些浓重的心情。毕竟,亚力森身上还有我们的一条重要案子的谜底没有揭开。
告别亚力森后,我们开车去中医院。路上我问起早上开会的情况,秦晋又一阵恼火,“我还想问你呢?昨天你对孔梦龙说了些什么?”
“他一直问我亚力森是不是吸毒了?问我知不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我都说不知道。只是到最后,他让我给亚力森打电话问亚力森在什么地方。我原以为他是为了保护亚力森,后来他带队伍到小区后我才明白,他是为了和亚力森抢功。”
“他不是为了亚力森。”秦晋说,“他知道亚力森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了。他是为了和余威抢功,所以才提前了行动时间。如果不是国保大队和特警队的人及时赶到,指不定有多少人倒下!”
我想起昨晚余威给孔梦龙打电话的事情。“估计余威是让他别轻举妄动,可这个见功饥不择食的家伙竟然不顾一切。要不然,亚力森是绝对不会受伤的。”
“不但这样,他还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说信息是他自己获取的,亚力森只是巧遇到。”
“放屁!他怎么这么卑鄙!信息如果不是亚力森提供的,他怎么知道买买提一伙在安馨小区?”
我牙齿作响,气得连手机的响声都没听到。直到秦晋提醒我的时候,我才掏出手机一看,是亚力森的号码,忙接通。
古丽的声音:“浩然,你能过来一下吗?”
“发生什么事了?”我一阵惊慌。
“来了一帮记者说要采访亚力森,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呀。你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秦晋掉转车头把我送到住院部的楼下,“你去看看,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一个人去看看艾则孜的情况。等一会我再过来。”说完开车走掉了。
通往腹部外科的电梯门口刚打开,就传来了蜂群一样的“嗡嗡”声。过道里挤着一大群记者,被医生护士拦在门外。
我刚出电梯门,立即从人群里冲出一个人,我一眼认出是夏洛缇。知道这次躲不过去,还没等她说话,便礼貌地冲她笑一下,“对不起,我也刚来,情况还不太清楚。”
“能给我们讲述一下昨天晚上抓捕恐怖暴力分子的精彩一幕吗?”
夏洛缇刚说完,其他记者立刻向我围拢起来。我已经无法遮挡那一排闪光灯,“对不起,我不太了解情况,你们去采访相关人员好吗?”
我想脱离人群已经不可能,他们把我围得水泄不通。
“请问你昨晚参加战斗了吗?英雄是怎样负伤的?他现在伤势怎么样?”
“我说了,我也是刚来,如果你们想知道情况。请允许我进去了解清楚,再出来告诉你们好吗?”
终于有开通的记者劈开了一条缝隙。我正欲进去,突然听到打开的电梯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你不用进去了解情况了,我们都知道了。”
我回头一看,不由得愣住了——景志虎在周治等人簇拥下从电梯里面走了出来。
我马上预感到情况不妙,立即终止了进到病房的想法。现在,我必须留下来阻止丧心病狂一样的景志虎在记者面前对亚力森的恶意攻击。
有记者开始围拢他们。周治高高地举起手,“记者朋友们,请听我说,据我们了解,亚力森不是什么英雄。而且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被开除警察资格,不当警察的亚力森现在已经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吸毒者。昨夜只是他在吸毒的时候的一次巧遇,警察去抓恐怖分子的时候,刚好亚力森到那幢楼去吸毒,正好遇到了交火,他就负伤了。”
我恨不得过去撕烂他的嘴巴。碍于记者在场,强压着怒火,“周治,我希望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否则我去控告你们侵犯人权。”
周治轻蔑地一笑,“你还是先把自己的屁股捂严了再说。”然后又张扬的面对记者,“记者朋友们,你们知道亚力森是怎样被开除警察资格的吗?”
我高喊:“请大家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亚力森是病退。”
“那你能解释亚力森是什么病吗?”周治问我。
“亚力森警官患有胆囊炎。”
“各位记者,你们可以到各个医院核对一下他有没有住院记录。如果有胆囊炎,他早就会做手术的。可是,他根本没有住过一次院。他病退的原因是因为他工作不得力,自己管的社区连连发案,自己遇到的案子久破不下。更为严重的是,他还放走了恐怖分子头目买买提·依明。”
我已经无法再容忍这种恶语中伤,一把抓住他,怒目圆睁,“周治,你把舌头拉直了再说话。你这样污蔑一位人民警察要负法律责任的。”
“大家听听,作为一名警察,他还出言不逊,还讲什么职业道德?”
记者开始拍照我抓住周治的样子。
一边是冰山,一边是海洋,我被围在中间,欲罢不能。正心急如焚时,突然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大家让开,让浩然进去,有什么事我来向大家解释。”
然后,我看到一身制服的赵铁树出现在我身后。
我并没有移动半步,我已经领教过他面对记者的答话。这种情况下,更不能让他独自面对,“赵警官,你别管了,你先去病房吧!”
赵铁树像没听到:“各位记者朋友,我是和平桥派出所的民警,我叫赵铁树。昨晚的情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请大家听我解释。昨天晚上我亲自参加了战斗,而且撞开门的人也是我。你们不是想知道亚力森警官是怎样受伤的吗?他是为了保护我而受伤的。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我不再担心他会说错什么,一转身进了病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