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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对陇右之战,唯有以闪电战术迅速控制。否则,如果战事处于胶着状态,而宋国反应过来,我们就会陷入两难之境。把李继筠、夜落纥放到陇右去,派王如风等人潜入敌军内部、让罗丹族长和赤邦松一明一暗羁绊尚波千,把巴蜀义军精锐调往关中,方便随时进入陇右,南北呼应夹击尚波千。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部署都是为了将来对陇右之战做准备。的时候,能够一举砥定。而欲取陇右,必夺萧关,这座险关是尚波千部苦心经营数十年的根基之地,且陈以重兵守卫,此处地势险,易守难攻,兵力摆布不开,如果强攻,恐以十倍军力方有可能,这样的消耗我们承受不起,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把这座险关纳为己有,还望三位想个妥当的法子出来。”
这是杨浩在称王立国之前,秘密召集张浦、种放、杨继业时的一番谈话。
紧接着,种放成为内阁大学士,午门外张浦与种放的一番举动,在兴州城内渐渐形成一种流言:张都督有攻城野战之功,却屈居以口舌为劳的种放之下,将相不和。许多对杨浩的权力分配同样不满的人马上看到了机会,开始向张浦身边靠拢。
这时,种放对萧关接连用了奇袭、行刺、离间等计谋,却是昏招连连,徒然损兵折将,萧关战事毫无进展,杨浩大为不满,遂把此事完全转由张浦接手。一贯喜欢剑走偏锋、以奇兵致胜的张浦,这一回却用了个很老成的办法,他上疏请调夏州附近的部族军迁徙于兜岭。萧关虽然险峻,排布不开大军,也很难以奇袭方式撕开吐蕃人数十年经营建立的明暗烽燧,处处堡垒,但是如果调一个亦民亦军的部落过去,长期对峙之下,却未必不能以夏国相对于尚波千更形强大的实力,以蚕食方式向其渗透。
杨浩本“无意南侵”,只是忿不过以小小尚波千也敢向其挑衅,他也需要一个体面的方式,避免夏国在萧关纠缠过甚,遂同意了张浦的提议,令大学士种放立即着手办理。
种放得了旨意,马上就把嵬武部调到了兜岭。
嵬武部就是拓拔韩蝉和拓拔禾少两兄弟的部落。嵬武部在党项拓拔氏诸部中是实力比较强大的部落,而且他们的牧场本就在夏州左右,距兜岭较近,把他们调过去也算顺理成章。但是兜岭附近虽在祁连山下,水草丰美,适宜放牧,但是这里是夏国和陇右呼延傲博驻地最近的地方,双方没有明显敌意的时候,彼此间也常起争端,何况现在正是敌对时候。
种放把嵬武部调过去,明显就是借刀杀人了。嵬武部两兄弟对他的政令一直持抵触态度,现在与张浦走的又较近,种放把他们调过去,一来可以把他们调理夏州,方便自己对夏州的控制,同时又可借呼延傲博消耗他们部落的实力,正可谓一举两得。
朝廷有权调动部族军,拓拔两兄弟自然不能抗命,他们一面率族人向兜岭迁徙,一面派人再携重礼向张浦诉说冤屈,可是种放的理由冠冕堂皇,张浦也无法反对,于是张浦就用了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法子,向杨浩提出以嵬武部一族之力,恐难敌萧关守敌,请求再调苏毗部落一万二千帐以为补充,受嵬武部节制。
苏毗部是拓拔苍木的部族,也就是如今深受杨浩重用的苏毗部少族长拓拔昊风的部落,种放守夏州时,拓拔苍木父子与他走的甚近,如今算是大学士派的亲信,张浦把他的部落抽调一部迁往兜岭,且受嵬武部节制,嵬武部自然会把他们安顿到自己部落的前面,以他们为缓冲,避免嵬武部与吐番大头人呼延傲博的直接接触。
大学士和大都督之间的明争暗斗,虽然整个兴州甚至整个夏国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似乎并无人敢把这两个大人物不和的情形告诉杨浩,杨浩对此似乎全不知情,于是马上就答应了张浦的请求。这一来种放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在这场明争暗斗中吃了不大不小的一个暗亏。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杨浩对自己手下群臣全不了解,比如总是牛皮糖一般粘在杨浩身边的起居舍人穆余峤。但是制衡之道本是帝王权术,种放和张浦都有极大的权力,他们之间不和显然比彼此亲密无间更利用杨浩统治的稳定,所以即便是自以为看出了杨浩真正用心的人,也不敢将之点破。
苏毗部做了嵬武部的马前卒自然不甘心,消极怠战那是难免的。而嵬武部与苏毗部不合,如今难得能掌握了对他们的控制权,有意借呼延傲博的手削弱他们的实力,却是不断挑起与呼延傲博之间的战争。苏毗部和嵬武部的牧场都在夏州附近,如果苏毗部就此败落下去,当然有利于嵬武部。
两部族不合,本已是兵家大忌,,这两个部落背后又站着两个正在暗争暗斗的大人物,互相下绊子拖后腿,内耗的厉害,前方的战果可想而知。
苏毗部不甘心被嵬武部当枪使,却又不能摆脱嵬武部的控制,只能被迫与呼延傲博直接接触,结果不但未能完成张浦逐次递进的计划,反而在呼延傲博面前连连吃了败仗。
起初,呼延傲博的部族军队时常北侵,苏毗部很难形成像样的抵抗,被掳走了大批牛羊和族人,拓拔韩蝉和拓拔禾少一味逼迫苏毗部加紧对呼延傲博的进攻,而他们在苏毗部遇到敌袭的时候要么姗姗来迟,要么假意接应,虚张声势一番便即退去,只让苏毗部正面承受吐蕃军的进攻。
苏毗部由此士气大落,根本无心应敌,每逢敌袭一触即溃,纷纷高呼:“金枪不可敌,速速逃命去吧!”立即败得落花流水。
呼延傲博使一杆鎏金枪,素有金枪傲博的绰号,双方打得久了,连苏毗部都知道了他的绰号。拓拔韩蝉借吐蕃人之手削弱了本比他们更为强大的苏毗部落,心中大为得意,一面将小胜夸为大胜,一面将大败述为小败,向兴州请功,一面不断施加压力,迫使顶在他们前面的苏毗部落主动向呼延傲博邀战。
种放权柄虽重于张浦,但是在军事上,县官总不及现管,能对苏毗部的照应有限,苏毗部进退不得,部族中渐渐生起不平之意,陆续的,开始有一些苏毗部的人马开始向呼延傲博投降。呼延傲博虽为人自负,倨傲狂妄,却不是一个只知倚仗武力的莽夫,一见苏毗部落的人马向他乞降,立即隆重接见,又使好酒好肉款待,使其中在族人中德高望重者回去向苏毗部的其他部落进行宣传。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这一手果然比刀剑更加犀利,越来越多的苏毗部落愤而投奔了呼延傲博,反过来他们做了呼延傲博的马前卒,倒比当初与呼延傲搏交战时更加的用命。这一手“以夷制夷”大获成功,尚波千闻讯大喜过望,传令厚赏西夏降将,又密令呼延傲博恩威并用,加强控制,莫使这些党项旧部被李继筠招揽了去。
苏毗部落投降的人一过来,李继筠就闻风而动,以旧主身份招揽他们,却也把一些部族弄到了他那边去,呼延傲博一得到尚波千的命令,就马上行动,把归降后本来单独设营管制的党项人就近纳入了吐蕃人的各处堡寨,彻底换上了吐蕃人的旗号,这一来李继筠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他们的营地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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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河西陇右的一切,远在汴梁的赵光义一清二楚。
杨浩几次三番阴谋得逞,如果赵光义能提前警觉得到,完全有能力把它扼杀于萌芽之中,赵光义的失败,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杨浩如何英明神武,而是以前朝廷对河西重视不够,造成了信息掌握的不对等。痛定思痛,赵光义已诏令皇城司,投入了足够的斥侯和探马,加强了对河西情报的搜集。
而陇右方面,自从知道传国玉玺得自尚波千之手后,他也加强了对陇右的控制。如今,西夏的一举一动他都了然于心,杨浩的安于现状、立国之后各个部族间的尔虞我诈、将相之间的明争暗斗,都让他大为满意;陇右李继筠、夜落纥大肆招兵买马,分割尚波千的势力,再加上吐蕃另一极具号召力的首领罗丹对尚波千的牵制,几乎各方面都不得不仰宋国鼻息,更令赵光义满意。
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卢多逊和张洎两位宰相之争,也已渐渐争出了火气,只不过许多人都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发生的一切,却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茫然无知,所谓“灯下黑”,就是如此了。
张洎一力促成西夏乞降,自此更受赵光义重用,此后,罗克敌挥军入蜀,巴蜀乱匪立足不定,老幼避入深山,主力逃出巴蜀,强攻潼关,入关中,在付出重大代价后逃入秦岭,离开了根基之地,而且没有巴蜀那么多险要的山岭为掩护,要剿灭他们看起来比以前要容易的多,追溯根源,自然还是离不开张洎说降杨浩之功,如今张洎的权势已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卢多逊,再无一人能位居其上了。薛居正、吕馀庆两位两宰相,也得逊居其下。
张洎的迅速跃升,引起了卢多逊的忌惮,很多政务他都牢牢把持在手中,有时忙得一天只睡两个时辰,也决不肯把这些事情分担于张洎,张洎感觉到了卢多逊对他的敌意,更明白卢多逊此刻已成为他飞黄腾达的绊脚石,可是尽管他已受到官家重用,想要扳倒卢多逊,却还远远不能。
卢多逊做事圆滑,善于揣摩上意,而且为相几年来,羽翼众多,如果没有让赵光义无法容忍的重大过失,根本不是他这个刚刚上位的副宰相可以扳倒的,如果仓促出手,打草惊蛇,反而对其更加不利,所以张洎更加的小心,每次见到卢多逊也是毕恭毕敬,循规蹈矩,似乎全无野心,以消其戒必。
“唉!我已官至副相,却比以前还要小心,实是……,可是卢多逊羽翼众多,在朝中树大根深,轻易动他不得啊。尤其是罗公明致仕辞官,三司使也换了他的人,也不知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卢多逊年岁与我相仿,如果他一直不出大错,我岂不是绝无机会?”
耳边听着雪若蚺动听的歌声、曼妙的舞蹈,面前摆得是百味坊精心制作的珍馐美味,张洎却是食不知味,心神恍惚。
自从雪若蚺为他引见了西夏秘使,使他最先和杨浩接上了头,一力主张完成了招抚重任,他到一笑楼来的就更勤了,人人都知道千金一笑楼的柳朵儿是官家的禁娈,雪若蚺姑娘是张相的相好儿,一君一相都留连于一笑楼,千金一笑楼水涨船高,有权有势的富贵人物更是趋之若鹜,他们来千金一笑楼花钱,已经不仅仅是为了享乐,而是把它当成了一个身份的象征。
“张相,奴家跳得气喘吁吁,你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叫人好不泄气。”
雪若蚺停下歌舞,到了他身边,娇嗔道。
“嗯?啊,呵呵……”张洎回过神来,呵呵笑道:“是老夫的罪过,朝中政务繁忙,难得抽暇出来一回,心里还是放不下呀,哈哈,来来来,老夫这杯酒,权作给美人儿赔罪了。”
雪若蚺接杯在手,向他嫣然一笑,轻启朱唇,抿了半口酒,却向他双唇凑来,张洎笑吟吟地挽住了美人纤腰,接了个皮杯儿,将她檀口中一口美酒渡入自己口中咽下,雪若蚺便贴在他怀中,玩着他的胡须,娇声道:“河西已降,巴蜀乱军逃入关中,覆灭在即,天下太平了,还有什么事儿是张相需要操心的么?啊!对了,我听说前几日张相上表说对北朝契丹,当练兵聚谷、分屯军队于边塞,来则备御,去则勿追,还得到官家赞赏了呢。”
张洎笑道:“呵呵,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啊……”
他举起杯道:“身为宰相,关心的又岂只是军事?再说,就算只是军事,现在也算不得天下太平啊。巴蜀乱匪入了关中,虽说离了他们的根基之地,易于剿灭,可是关中贫瘠,一直以来又非朝廷经营重心,如果今年那儿逢了旱涝灾害,百姓生计无着,说不定这祸患反而越来越大,很多事,得想在头里,不能临乱方治呀。”
雪若蚺眸波一转,纳罕地道:“官家派了齐王坐镇长安,有齐王镇守,还不能荡平这些乱匪吗?这些乱匪真的这么厉害?”
张洎哈哈一笑,在她鼻尖上按了一下,笑道:“不要小看这些乌合之众,乌合之众,也能变成百战精兵,国之废立,大多就是从这些乌合之众开始的。”
雪若蚺皱皱鼻子道:“国家大事,奴家可不懂,这些事情,是你们这些大人们操心的事。嗯……,我说呢,齐王殿下也这般慎重其事,还使人去拜访赵相,想来就是问计于赵相了。”
“哈哈,那是当然,要是你也懂得国家大事,还要我们十年寒窗做甚……嗯?赵相,哪个赵相?”
雪若蚺吃地一笑,掩口道:“张相怎么糊涂了?还有哪个赵相,自然是赵普赵丞相呀。”
张洎目中异样的光芒一闪,他转过身去,扶袖持箸去挟鸭脍,藉以掩饰着自己异样的神色,微笑着:“呵呵,齐王使人拜访赵相,岂会大肆张扬,这事你也能知道?”
雪若蚺樱唇一撇,得意地卖弄道:“也就是在张相您面前,人家才要小心奉迎。旁的人就算是金珠玉宝地孝敬着,奴家想不想见他,还得看人家高不高兴呢。文人士子想见我一面,就费尽心机卖弄才学,缙绅公吏,自然要显摆显摆他的身份。”
“喔,赵相虽已年迈,但老成谋国啊,或说料理军政,处置中枢,说起来,我们是远远不及的。不过……,齐王使人拜见赵相,求问平乱之事,这个……也是你那客人告诉你的?”
雪若蚺笑道:“这倒没有,再怎么样,他也不会什么都说的呀。不过……齐王殿下位极人臣,官禄犹在宰相之上,如果不是为了此事,还有甚么需要他一个王爷去巴结拜访一个早已离开中枢的宰相呢?如今正好巴蜀乱匪逃入关中,想来,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了。”
“哈哈,雪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冰雪聪明啊……”张洎豁然大笑,神色说不出的愉悦。
“齐王留守长安,根本就是受到贬谪,他结交赵普意欲如何?不成,这事儿我得查一查,如果确有其事,得马上禀报官家。”
小轿悠悠,自一笑楼离开的张洎坐在轿中,紧张地思索着。
“咣!咣咣!”忽听前方开道锣响,小轿忽然到了路边停下来,张洎微一皱眉,挑开轿帘向外看去,只见鸣道锣、开道旗,后边是全副仪仗,正是宰相卢多逊自官道上经过。
张洎的目光顿时阴鹫起来,等到那仪仗过去,他的小轿才又重新回到大道,张洎放下轿帘,捻须思忖半晌,将至府门时,心中灵光一闪,忽地想出一条一石二鸟的妙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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