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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贵听到那个名字,身体猛地一震,死死盯着面前头发全白,佝偻着背,原本懦弱淳朴的苍老面容上,眼神却是锐利的像是一把利剑,直刺吕贵的心窝。他震动之下,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你……不可能的,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死了?是啊,你倒是当真希望我死了,可是我命大,我没淹死!我不仅活了,我还回来找你报仇来了!”哑婆嗬嗬嗬笑着,她多年未说话,嗓子像是铁锈摩擦过,刺耳而又沙哑难听。
吕贵浑身都开始发颤发抖:“不……不是……”
哑婆低低诡笑着:“这些年,你过得很舒坦吧,是不是从未想过我还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哑婆咬牙切齿,眼神锐利凶狠,像是要扑上去,咬下吕贵一块肉才解恨。她的牙齿摩擦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极为诡异。
众人皆是一脸莫名,根本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轻的视线朝管家看过去,他的身体僵硬,右脸的肌肉跳动了两下,嘴角紧抿,喉结上下滚动着,昭示着他此刻的情绪,极为紧张不安,还隐隐带着几分焦躁的情绪。楚轻的视线再去看那吕达,他反倒是在场里,最为淡定的一个了。无悲无喜无怒,仿佛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他身处于尘世之外,孑然一身。
吕贵随着哑婆的靠近,朝后退了一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了,被管家扶了一下,才堪堪站稳了。
他扭过头,不安地紧盯着管家道:“管家,你告诉老夫,这不是真的,她、她她她不是明明已经死了么?怎么还会突然活过来?”
哑婆的右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疤痕,是旧伤,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挂在脸上,加上她整个人常年佝偻着背,又不说话,只出没于后院,所以,吕贵只听说过这个人,压根就没见过这传闻中的哑婆。
“不用他告诉你了,我来告诉你!”哑婆陡然朝前快走了几步,竟是直起了腰,把眼前的头发给撩起,露出了另外半张脸。
吕贵瞧着,一张脸死青一片,吓得惨无人色。
“是不是觉得很恐怖?”哑婆道:“当年我才十六岁,就算是如今,也不过堪堪五十不到,可我看起来,却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妪。这都是谁害的?是你,吕二苟。也不是,现在不应该叫这个名字了,应该叫你吕贵吕老爷,你瞧瞧,你如今是大老爷了,可我呢,却是给你当了二十多年的下人……”
“不是,你……你……”吕贵不知道说什么,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上前一步,给拽住了哑婆的手臂:“你……你当初怀的那个孩子呢?孩子在哪儿?是不是还活着?”
“活着如何?死了又如何?你难道忘记了,当年为了攀上高枝儿,你抛弃妻子,不肯承认与我拜过天地,害得我因为未婚生子而被浸猪笼扔进了河里,看到了吗?这张脸就是那之后被冲下去时刮伤的!你知道我有多恨!多恨!”哑婆的十指紧扣在吕贵的手臂里,几乎要撕下来他一块肉。
吕贵的脸色变了变:“老夫当年是……是……”
“是什么?是说你没有做过?还是什么?不过也没什么,你当年害了我一次,我也用你的儿子来偿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难过?”哑婆瞧着吕贵如今潦倒的模样,很是解恨。
众人也是一脸懵:哑婆是老爷的发妻?
这是怎么回事?
那先前这楚公子说的“老爷的儿子”是什么意思?
难道老爷还有一个儿子?
吕贵听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几个字,神情一晃,脸色也变了变:“念儿是你杀的?他当年诱发的哮喘也是你的杰作?”吕贵厉声道。
“是,都是我的杰作!我恨你,所以,我怎么可能看着你过得好?我当年只不过耍了点小手段,就让他变成了病秧子,吕二苟啊吕二苟,这些年瞧着你这痛苦的模样,我真是解恨啊。不仅如此,我还气死了你的儿子,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哑婆道。
“怎么……死的?”吕贵颓败地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都傻了。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念儿这些年所受的罪,竟然只是因为他年轻时候犯过的一次错。他承认当初是他自私,他为了能娶商户的女儿,抛弃了青梅竹马的玩伴,还让她背负上“未婚生子”的恶名,被浸猪笼,被辱骂……可这一切,与他的念儿无关啊,孩子是无辜的啊。
“我告诉他,他的娘子怀的不是他的,而是我的儿子,你说,他会不会气得诱发了哮喘暴毙?我可是亲眼看着他死的,他死的时候好痛苦啊……父债子偿,吕二苟,这都是你该偿还的!”哑婆恶狠狠道。
“可你为何还要害死小玉?害死孩子,他们是无辜的啊!”吕贵低吼道,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无辜?谁让她太过愚蠢,差点就暴露了,我不得已,只好在她醒过来时,不过是诱哄了几句,为了不连累别人,她自然也就心甘情愿的去死了。”哑婆低低笑着,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么残忍。
楚轻朝那面容木讷的男子看过去,他眼底终于有了变化,流露出一抹痛苦与挣扎,最后却只剩下无穷尽的无力。
“是谁?那个孩子到底是谁?”吕贵吼道。
“……是我。”吕达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吕贵。
吕贵傻眼了。
哑婆眼底却是闪过一抹报复的快感。
“怎么会?”众人低呼一声,交头接耳。
吕贵难以置信地瞪着吕达:“怎么可能?”
他的另一个儿子,竟然一直在他身边待了近三十年,他竟然都不知道?
吕达没有回答吕贵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了楚轻的面前,他原本木讷的脸上此刻一扫而净,只露出一抹沉稳内敛的怅然:“你是如何知道我是他的儿子的?我与他的面容并无相似之处。我在吕家二十多年,从未有一人觉得,我与他相像。”
楚轻道:“有人观容,看得是五官,可我看的,是骨。你虽然面容与吕贵不一样,可骨头的相似度,却达到了十分之八,这绝对不是巧合。”每个人的颅骨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么相像,怕有血缘关系的是占了一大部分,更何况,她当时本来就在找凶手,自然一联想,也就猜到了。
像吕贵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当年未发迹之前,怕是更加自私无情。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哑婆竟然为了复仇,潜伏在了吕家这么久,忍了这么久,害了这么多人,只为了报复吕贵一个人。
吕达的神情有些恍惚,点点头:“也对,我不仅遗传了娘的容貌,还遗传了这个人的根骨。原来,竟是这样暴露的。”
楚轻瞧着吕达,心情有些沉重,这个人,心里怕是也不好受吧。
为了报复吕贵,他从小就活在娘亲的仇恨里,等稍微大一些,为了报复吕慈念,他还要对吕玉百般讨好,只是不知道,他对吕玉到底存了几分真心。可从他此刻的模样来看,他大概对吕玉还是有心的吧,只是这份心思,到底没能大得过他娘亲的仇。否则,这么长的时间,他完全可以带着吕玉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禁锢了他足足近三十年的牢笼。
哑婆一把把吕达扯到了自己身边,对着楚轻喊道:“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些么,如今我也都说了出来,你也该放过我的达儿了,这些事情都与他们无关,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吕慈念的死,小玉的死,还有吕二苟体内的毒,都是我下的……与达儿无关,与管家无关,全部都是我一个人的!”哑婆说完这句话,嘴里突然喷出一股血,楚轻脸色一变。
李天啸赫然上前,握住了哑婆的手腕,只不过,却是晚了一步。
哑婆倒在了吕达的怀里,她抬起手,浑身都是血,伸出手去,想去碰吕达的脸。吕达握住了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脸,不断摩挲着:“娘……”
凄凉的一句,让哑婆湿了眼眶。
“达……达儿……娘……对不起你……”她为了自己的仇恨,困住了他的一生。
可她是真的恨,真的好恨啊……
当年被驱逐被辱骂被浸猪笼时,所有人的污言秽语似乎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眼前,她咬着牙,愤怒地朝着吕贵张着手:“我……好……恨……啊!”哑婆的手无力地搭落在地上,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李天啸站起身,朝楚轻摇摇头。
楚轻无力地抚了抚额头,吕达眼底平静一片,无悲无喜,只是抱紧了哑婆。
楚轻心里黯然一片,待在一个地方,却母子相见不相认,哑婆这些年,在惩罚吕贵的同时,何曾不是在惩罚自己,折磨自己的儿子?
不知道吕达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还有管家,吕达母子两个到底与他又是什么关系?为何管家会选择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