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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房门迅速被推开,守在门口的年轻人探头进来看了一下然后又把门关上。
“你……你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不……不错,徐弱乃是我曾祖。”徐福结结巴巴的说。
“这就是为什么我父亲传你鬼谷内经的原因,一世入墨,世世为墨,因此你也算是我墨家门徒,授你医书,告诉你海外神山之事,为的就是让你能够完成心中的愿望,如若真的能够找到上古神山,也算为我墨家找到一条后路,如今之大秦,已经再无我墨徒的安身之地,而我墨徒都节俭清苦,实在无力为继,只能借助秦王赵政的力量……”
“你到底想说什么?”徐福再次打断黄天琼的话。
“赵政如今奢求长生不死,豢养一大群医道方士为他炼丹,同时还遍天下寻找长生不老的仙药,你告诉秦王赵政海外有三座神山,上面有神仙和不死仙草,我等便借助寻找仙药之名,让他资助我等离开中国,我父亲已经打探得知,东海之外有的确有三座大岛,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瀛洲、方丈和蓬莱,只要能够出海并且顺利找到那三座大岛中的一座,无论岛上有无神仙和不死仙草,我数百墨家弟子将远遁海外再也不用担忧大秦的压制,如今墨家四分五裂,再无非儒即墨的辉煌,墨翟祖师当年的一番心血也几乎湮灭殆尽,身为墨家门徒,我父亲殚精竭虑想挽救这一切,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十多年前,他去云梦山中寻访当年祖师隐居之地,却有幸遇到鬼谷先生,而鬼谷先生曾经与祖师墨翟相交甚厚,曾经一起在云梦山中采药修道,乃是真正得道的神仙人物,念及我父亲的诚心,他说出海外三岛之事,并且传授鬼谷内经一书,让我父亲去齐地寻访墨者后人,于是我父亲几年寻访之后,把鬼谷内经传授给你!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本来我父亲是准备让你医术大成,有了名望之后上书赵政言说此事,但年初我让人邀请你前来就是想完成此事,却一直拖到这寒冬将近仍旧未见到你的踪影,我安排弟子去齐地打探,却也没有你的任何消息,于是在数日前,我只好托几位方士献上奏书,却不想没多久就得知你也来到咸阳,并且还被赵政任为太医,因此才有了今日的邀请!”
听完黄天琼所述的来龙去脉,徐福只感觉如同做梦一般,呆呆的愣了半晌才俯身将医药箱扶正,将满地掉落的东西都一一收好,然后提起医药箱站起来。
“我徐福非是墨徒,如今只是一个医士,我的职责是解苦救疾,墨家与我何干,何况海外神山之说虚无缥缈,献上奏书只会惹来无尽的麻烦,福自幼生活在海边,那大海狂风一起,十数丈的巨浪滔天而来,即便是百丈大船也会颠覆,因此我虽然怜悯你墨家弟子的遭遇,但抱歉,此事我无能为力也,并且不想参与其中!告辞!”徐福拱手往门外走去。
“徐太医真的就如此绝情乎?你曾祖曾经随钜子守城,最后视死如归,如今墨家有难,你岂能见死不救?何况若无鬼谷内经,你又焉何有今日之风光,大秦行苛法,重徭役,再无百家争鸣之势,万民早已愤倦……”
徐福身后传来黄天琼越来越急促和冰冷的声音。
“那又如何?天下大势已定,如今六国归一,试问有谁能取大秦而代之,何况即便是始皇帝听从了你的建议,想要得到不死仙药造船资助你等出海,你又有何能力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找到那三座大岛,茫茫大海之上如若海船倾覆,与你随行的弟子岂不都要葬身大海,你又可曾想过!”徐福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身回头大声质问。
“此事我父亲已经策划十多年,自然是早已有了详策,眼下只要有人让赵政确信此事就行了,到时候自然还有其他安排,你在齐地素有名望,又是著名医士,只要你一言,赵政必然相信,此事便已成了一大半,墨徒,非只有我一人,而厌恶大秦者,也并非只有我墨家耳,赵政如今已经年逾四询,凡夫俗子又无辟谷练气之术,能够活到五十便已知天命,只要赵政一死,天下必成水火之势,取代大秦者必会风起云涌,那时之中国,必会经历一场巨大的浩劫,因此我墨家想要避过此祸,唯有远遁海外一法!”黄天琼站起来盯着徐福说。
“你墨家信奉兼爱而非攻,明知乱世将至,为何不阻止这场浩劫,却还要避祸而走让黎民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此乃懦弱之举,而福先祖弱公能够秉命而效死者,勇武守诺也,我观你所言所行,已经背离墨子远矣,非福不愿意帮忙,而是此事已经超出福的能力,始皇赵政非是优柔寡断之人,一思一虑皆有决断,非福所能左右,既然当初令尊传我鬼谷内经,也算师徒一场,今日之事我会当做未曾发生过,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告辞!”
徐福转身推开门,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年轻人,然后大步走到马车旁边,放好医药箱之后坐到车夫位置,拉扯缰绳一抖,驾的一声,马车便启动离开小院子。
“师尊,此事如何?”马车远去,看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黄天琼,年轻人赶紧行礼。
“唉……”黄天琼叹口气摇头,“看来钜子一番心血白费也,这徐市不知受了什么蛊惑,竟然丝毫不念旧情一口回绝,走吧,此处非久留之地!”
“师尊,如今奏书已经献上,但钜子令牌却仍旧不知所踪,如若始皇赵政真的要造大海船出海,到时候恐怕许多墨徒不会听从指令一起出行,该如何是好!”两人一边走,年轻人跟在旁边低声问。
“哼,钜子令牌被楚墨邓陵氏藏匿,上次本来要抢到手,却被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横刀夺走,追杀数日之后竟然不知所踪,此事钜子已经安排人去楚地寻找,相信不久之后就有结果,可惜接触多年的赵高被罢去了中车府令,不然这次何须让我亲自出面,又何须冒险找这徐市,不过即便是徐市不能用,自然还有别的办法,六国王孙贵族,仇秦者众,天下百姓,苦秦已久,总会找到人来蛊惑赵政,出海之事并不难……”两人说着很快也离开院子。
而此时亲自赶车的徐福却是心中潮水翻腾。
回想起来咸阳之前陈旭的反复告诫,此时他越发的感觉到陈旭的不可思议,为何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山野少年竟然能够猜测到咸阳还未发生之事?猜测到一定有人会向秦始皇敬献海外有神山的奏书,虽然那个人不是自己,但如果不是在清河镇遇上陈旭的话,那么按照黄天琼的安排,自己在几个月前来到咸阳遇到所谓的友人,那么上这封奏书的十有八九就是自己。
而无凭无据去茫茫大海上碰运气一样寻找三座虚无缥缈的神山,最大的可能就是一去不回,成为黄天琼等墨徒的一颗棋子,不是葬身大海就是远离中土,绝对是再也回不来,
想到这里,徐福后背上不由冒出一层冷汗。
同时也感到无比的庆幸,幸亏自己在土匪窝遇到了陈旭,不然自己或许一直到死都会被蒙在鼓里。
因此一番思量下来,徐福将划船的爱好彻底掐死了,决定听陈旭的话,安安心心当一个好医士。
马车吱吱呀呀一路颠簸,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通武侯府,早已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赶紧迎上来,其中一个抱起医药箱引着徐福往里走:“徐太医,今日为何晚了近一个时辰?”
“马夫突然腹疾难当,因此便多等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未见好转,只好自己赶车过来,上将军今日情形如何?”徐福将事情隐瞒过去。
“情形依旧,未有任何改变!”一个护卫脸色悲切的说。
三人很快就走进一间大房间,里面还有一间卧室,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卫手持大剑守护在门外。
徐福在一个护卫的带领下推门进入卧室,一张大炕之上,须发皆白的王翦躺在上面,身上盖着被单,双眼紧闭脸色暗沉,虽然有轻微的呼吸,但却如同植物人一样没有丝毫的动静。
徐福坐在炕边的凳子上,先给王翦把脉,半刻钟之后罢手,然后捻须沉吟半晌之后打开医药箱,拿出几张麻浆纸和笔墨,在木案上写下一份药方递给护卫说:“上将军之疾只能慢慢调养,把这份药方拿去太医署,按方配药,取回来我再叮嘱煎药之事。”
“喏!”护卫接过药方转身离去。
“咦,上将军房间里竟然还有清河佳酿?”
徐福站起来收拾药箱的时候,突然看见放在木柜上的一排清河佳酿的酒瓶子,忍不住拿起来挨着看了一下,发现其中有一大半竟然都还有酒,脸色诧异的同时又有些惊喜,偷偷看了一下房门,发现已经被离开的护卫关上了,于是砰的一声打开一瓶,瞬间一股清洌的果酒香味散发出来。
“上将军如今昏迷,不知道何时才能苏醒,嗯,也可能以后都醒不来,如此美酒酒放在这里岂不可惜,福好久没有喝过了,待福偷偷品尝一些,定然无人知晓!”
徐福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着一瓶清河佳酿坐下来,甚至还拿起案桌上一个玉杯咕嘟嘟倒了大半杯,手法还很熟练的倾荡了几下,好让里面的单宁物质更好的与空气接触,氧化之后降低里面的酸涩味道。
随着一股更加清冽甘醇的酒香在房间里散发出来,徐福如痴如醉的使劲儿闻了一下酒杯,然后喝下一大口包在嘴里,片刻之后慢慢咽下去,很快脸上便泛起一股红晕。
“好酒~”徐福大赞,然后又喝下一口,满脸都是满足和陶醉之色。
但就在他摇头晃脑的喝酒赞叹之时,躺在炕上的王翦却脸上使劲儿抽抽了几下,然后睁开眼慢馒坐起来,一双虎目狠狠的看着背对着自己喝酒的徐福。
徐福却似乎犹然不知,一连喝了两杯之后,感觉有些晕晕乎乎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杯子,然后把手中还剩半瓶的酒放回原处,但想了一下又拿了下来。
“上将军病入膏肓估计以后都醒不来也,福偷偷带走一瓶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徐福自言自语的把半瓶酒放进自己的医药箱用绷带盖好,然后抬头看着柜子上的一排酒瓶想了想又拿下来一瓶放进去盖好。
“老夫的酒好喝否?”就在徐福准备拿第三瓶的时候,一句阴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好喝,人间美味也!”徐福下意识的回答,但随即身体一僵,然后慢慢的扭过头,只见一张须发雪白的老脸距离自己不到一尺远,但徐福却脸上并未见太过惊讶,而是满脸带着酒意和笑容,“上将军,您终于舍得醒来了?”
“哼!”王翦冷哼了一声站起来,“你支走老夫的护卫,又故意偷老夫的美酒,如果我还不醒过来,你会不会把老夫的家也搬空!”
“嘿嘿,怎么会,福自从离开清河镇,已经好久没有喝到葡萄美酒了,眼下见之欣喜,没想到大将军舍不得这酒,自己就好了,福欣喜异常……”
王翦脸皮抽抽了几下,这徐福无耻的程度,倒是和清河镇某个无良少年差不多。
“说吧,你偷老夫的酒逼我醒来见你,究竟有何事?”片刻之后,王翦拈着胡须问。
“上将军,福来咸阳已经是多日,很是惦记清河镇卫生院的事情,当日福离开之时曾对陈里典说来之后就给他写信,但拖到今日也未曾找到人带书信回去,恐他惦记福的安危,因此想写一封书信请老将军安排人帮忙送去,不然寒冬一至将音信断绝也!”徐福赶紧拱手行礼说。
“就为此事?”王翦脸皮狠狠的抽抽了几下。
“就为此事!”徐福点头。
王翦怒目圆睁,半晌之后叹了口气摆手说:“你赶紧写,我明日便安排人手送走!”
“多谢老将军!”徐福大喜,赶紧拿出几张麻浆纸和笔墨,趴在案牍上一蹴而就,很快写满两页纸,吹干之后叠好递给王翦,“劳烦老将军了,福感激不尽,放心,老将军卧床假病之事福定然守口如瓶,不会透露分毫!”(注一下:守口如瓶这个词起源于唐朝,这里提前用一下也不会怀孕!)
“谅你也不敢,何况老夫装病之事和你,和陈旭都有干系!”王翦接过去后冷哼一声说。
徐福愣了许久才问:“缘何?还请老将军明示!”
“此事言说尚早,你不需要知晓,以后来照常按时诊治即可!”王翦道。
“是!”徐福赶紧拱手后几下把医药箱整理盖好,而王翦看着被盖在里面的三瓶酒,脸皮微微抽了一下但并未阻止。
他装病的事徐福早已知晓,不过双方互相没有捅开罢了,而且他也早有预料,因此在假装昏迷之前透露自己的病只有清河镇医士徐福才能治好,因此秦始皇来探视之后马上就命令玄武卫去清河镇请徐福,而徐福之名早在王翦回咸阳的第二天便已经和秦始皇说的清清楚楚,那神奇的外创缝合治疗之术和医术被夸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王翦力荐徐福,并且进言秦始皇组建一家大秦卫生院来培养大量的外科手术医士,秦始皇当场也点头应承,不过因为徐福没在所以便一直拖了下来。
所以徐福和王翦两人之间,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徐福虽然知道王翦是假病,但这种事他不可能给皇帝说,因为说了皇帝也不会把王翦怎么样,而自己只会得罪一个在大秦威名盖世的大将军,完全是没事儿找抽型的做法,而且他也不想去弄清楚王翦装病的原因,他只是一个小虾米而已,说不定卷一场纷乱的争斗之中便会尸骨无存。
半个时辰之后,徐福抱着医药箱离开通武侯府,自己赶车回太医署,然后听说自己的车夫拉肚子已经快虚脱了,于是回想起黄天琼说过的话,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之后躲进太医署不出门了。
而徐福离开之后,王翦把信翻开,片刻之后脸色古怪的重新叠好,重新躺在炕上之后按下床头一块石砖,大炕突然往下塌陷下去,然后很快又恢复原状,只是上面没了王翦的踪迹,而几分钟之后,王翦出现在通武侯府旁边的一座院子里,有七八个彪悍的护卫在其中巡视,看见王翦之后都一起行礼。
“王三王四,你们两个把这封信尽快送去清河镇交与陈旭!”王翦把一个竹筒递给其中一人,“寒冬将至,送去之后就不用回来了,保护好陈旭和三娘!”
“喏~”两个护卫一起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