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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想筹钱把孩子送到大城镇做骑士侍从的消息不胫而走,领主派亲信开始重新做家访调查,临时停掉所有食堂福利,这件事在白岩城造成不小的风波——白岩城的考试就职突然要优先填报志愿了,这种额外添加的形式流程,给所有在做梦的人敲响了警钟。
填报志愿,会针对填报者开设对应的课堂,小到农夫猎户,大到战士骑兵,虽然没有神职人员,但从小开始如此培养,尽管花钱,但白岩城有学生补贴,少说不会让大家饿肚子。
事情说得如此明显,明事理的就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安米的父亲露出八分歉意的勉强笑容,他想和安米解释些什么,不过消息能被这么快就卖到领主大人的手头上,他多少还有别的想法。
比如是安米偷偷找人抱怨,亦或者其他什么人走漏了风声?
“安米,听听我的话,爸爸妈妈肯定是为了你好啊!你想一想,要是送你弟弟去大城镇做见习学徒,将来顺利册封骑士,我…我不管你要不要嫁人了,我们家的血脉也传承了下去,反正你这样子也挺好的,不是吗?”
安米看了她父亲一眼,丢过一张草纸:“白岩城明明有考试,实力合格的就可以顺利入选,为什么一定要把弟弟送出去?想考试很简单,学习锻炼然后年龄达标,填个志愿说弟弟长大了想当骑士,这不就行了吗?”
安米的父亲立即露出愤怒的表情,将一只木盘子狠狠的甩在地上:“我说了那么多都和你白说的吗!你弟弟还小,等他长大,说不定白岩城的领主又换人了,现在明明是最好的机会啊!”
“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学别人教的思想品德,谁能保证花那么多钱学了所谓的知识就一定能当骑士?谁能保证学了那些东西就一定有活干?要是将来的领主不认可他学的东西,这座城镇又换了主人,你弟弟要实力没实力要才华没才华,他的人生岂不是被毁了!”
看见安米的表情十分委屈顺从,安米父亲的语气才稍微缓和少许:“你听话,把工资给我,供你弟弟出去做侍从,只要钱给够了,等他成年一定能够被册封的。只要他成了骑士,咱们家几代农夫就算是改变命运了,你是我的女儿,我会害你吗?我也不希望你随随便便嫁给一个不能保护你的人啊,可是你现在这样子,我真的帮不上你……”
安米露出为难表情:“可是,要是这件事被知道,马上食物福利就会断,如果悄悄藏着被查出来,后果更严重,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白岩城的训练虽然更严格,但也是有好处的啊!”
安米的父亲再度露出恶狠狠的表情:“要是下一任领主不接受你这样的人,那你只能赶紧收拾东西逃跑,这件事已经成为公开的了,你知道多少邻居悄悄说过你多少闲话吗?你明明也可以嫁人的吧,为什么你老是拒绝?爸爸妈妈真的保护不了你,求求你多为这个家庭考虑点行吗?乖啊我的女儿,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不懂事了,你还是我的孩子吗!”
“可是,万一丢掉工作……”
安米的父亲连连摆头:“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我看见好多贵族人家不嫌弃你的身份想和你交朋友,你赶快找个贵族嫁了就好,再怎么样你们也是一起的,实在不行让你丈夫养你,难不成你要我养你一辈子吗!”
安米还想说什么,可是突然到来的民兵队,已经听到谈话的大部分内容。
安米的父亲先是一惊,接着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容:“咳,你…你们好啊,我和安米聊聊她的婚姻大事,哈哈,我女儿也不小了……”
马可就当刚才没听见:“不用紧张,这是例行检查,白岩城每年都会查人口的,谁迁入迁出的户口地址变化都会写清楚的。想出去可以出去,但只要出去了就别老惦记着蹭白岩城的福利了,白岩城这边虽然不够繁华,但也很需要人手,其他城镇是有大贵族和教会,但外边可没这么多的平民补贴,再怎么样,白岩城的福利不会折价供给外地人,明白吗?”
“说的是,您说的是……”安米的父亲露出僵硬又苦涩的笑容,被仔细检查确认一番,满屋里陪着笑。
等人一走,他像是梦想破碎,偷偷的坐在角落抹眼泪,时不时红着眼瞪安米一眼,就像是她把这件事搞砸了一样。
看着还不太懂事的弟弟又在喊饿,抱怨家里囤积的粮食却不如食堂那边做得可口,还在问这问那的,安米知道她的父母又要开始吵架了。
要么,她马上嫁个白岩城本地的贵族,无关感情只看身份。
要么,她强硬一点,把弟弟送到白岩城预定明年完工的学校去学习知识与力量。
不过她这1年来成长了很多,越是努力过得自由,她就看得越清楚:生命和生活终究是自己的,如果她真的决定深入修炼,寿命就会不可避免的增长,将来有一天她会亲眼看着父母老死,也可能亲眼看着弟弟老死,而她则会延缓衰老,不断追寻自我的新生。
迪特大人当时也说过这个问题:如果接受不了生命规律与帝国统治的变化,这也舍不得那也放不下,就最好不要走这条路。
要走,那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修炼道路上想要怠惰退避的,往往落得比凡人还惨。
“寿命是波动性极大的,同时受到命运干涉,说句不好听的,真正安安稳稳老死的修炼者寥寥无几。如果你只是一只朝生夕死的小虫子,那么你不必考虑冬天到来要怎么过,如果你是千年长生万年不死的真神,你注定要经历一个又一个覆灭与新生。”
想起迪特大人的话,安米的心又开始陷入混乱,关上门,心不在焉的去折腾她的那片地。
这几天安米一直情绪低落,她知道自己绕不过这条坎就不敢做出选择,一旦选了就彻底坐实,想要逃离就会变得更加困难,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未来会是预期的那样。
走投无路的安米,终于决定旁敲侧击的找罗安问一问:“殿下,我想问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帮他做选择可能改变他的一生,但是又不想承担这个责任,要怎么办?”
罗安看了安米一眼,这傻姑娘还是思想觉悟不够,便笑她说:“这有什么困难的,把优势和利弊帮他分析出来,接着让他自己选就行,自己做的选择自己负责,不是挺好的吗?”
“哦……”安米的内心还是游移不定,想来想去,她好像又没人可以去问,只有置身事外的弗林比较好开口贪心。
安米走到弗林身边,悄悄问了类似的话题:“弗林,我不是打击你,我是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如果,你一直找到老也找不到你的父亲,你要怎么办?”
弗林干脆果断回答了她:“我不怕将来有多么困难,本来我也没什么人好在乎的,我决定修炼就是决定了承受,要是承受不了就一瓶假死药喝下去开始做梦。但是,梦也有噩梦,与其想方设法逃避一些不可能的事,不如想好了就去做吧。”
“我一定要找到我的父亲,也要想办法找到我的母亲,我认为人活着想做什么,意义是自己给的,不是别人觉得你需要做什么比较好,你就要按别人的想法去做。如果有人认为魔法不存在,都是恶魔搞的鬼,难道你就真的能够摆脱自我重新开始吗?”
“我认为让家人团聚就是我修炼的意义,不然像你说的那样,父母死了你就伤心难过的自杀,你又何必出生,你的爷爷祖上不都是一代代这么传承下来的吗?你爷爷死了你父亲怎么没自杀,他又是怎么想的,你要是想不通,问大人们不是更好吗?”
安米被他说得愣住了,但弗林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他能接受各种艰难的处境,这可能才是他能活着来到白岩城的原因。
直到冬天,安米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最终她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她告诉要逃出这个怪圈,去见识另一番天地,不让这一生白白浪费。
当父母又为了食物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时,安米终于决定了,她抚摸着那张总有一天会长大成熟甚至衰老陌生的脸,把选择权交给了对方。
“安德里,我问你,要是你去外地做侍从,见不到父母和姐姐,也不能吃到食堂里的饭菜,你愿意吗?”
安米的父亲看到这一幕,马上冲过来吼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弟弟年纪还小,他什么都不懂,他的决定有什么用!”
“但是留在白岩城学习,告诉大人们你长大了想当什么,努力一点不要学得太差,至少暂时这5年内可以过这样的生活,怎样,能选吗?”
安米忽略了父亲的谩骂与怒吼,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当着父亲的面这样做。
“姐姐,我想留在白岩城,我长大了想当英雄,成为一名保护别人的骑士!”
说着,安米要弟弟在填报志愿上按手印。
“蠢货!住手!要是那领主走了,你们浪费金钱学的这一套什么用都没有,安米你年纪还小,你经历得不多,每个领主总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所有东西只是领主收税的手段啊!他自己都不能保证以后还呆在这座城镇,他一走,学的那些全都没用了!”
“你个小姑娘家的,懂什么事!我才是一家之主,你做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纵使安米的父亲急得跳脚,安米却不觉得内心备受煎熬,只觉得她的父亲显得有些不正常,他口口声声说自己老了,不愿意继续学习,明明可以靠自己实现的,却一定要把自己的梦丢给别人去做。
看着僵持下来的气氛,安米的弟弟望着她说:“留在这里,至少可以多吃几年好吃的吧?我天天吃那些好吃的,感觉比以前有力气多了!姐姐,只要留在这里就行,对不对?”
小小的房屋重新陷入沉默,哪怕屋外已经渐渐刮起了寒冷的秋风,也没有任何人说话。
许久,叹息一声,安米的父母摇摇头。
“既然你这么选了,以后可不要后悔过来怪姐姐和父母啊。”安米平静的说。
“好!”安德里想起能够吃到可口的食物,想起那些他没办法买的食物,他觉得姐姐很厉害,姐姐很伟大,如果他能够做得比姐姐更好,就一定吃得起最棒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