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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妃按捺不住,冲着陌孤寒端起桌上酒杯:“皇上,今夜月色正好,我们拘谨在这屋子里隔窗赏月委实无趣,不若一同去御花园里走走,也不辜负这良辰美景。”
陌孤寒已经站起身来:“朕与皇后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自管尽兴就是。”
“可今日......”
陌孤寒已经扯起月华的手扬长而去,将泠妃晾在当地,面上颇为尴尬。
常凌烟与泠妃那是唇枪舌战的死对头,见她吃了瘪,心情大好,笑得花枝乱颤:“想献殷勤都不会挑时候,好生落了脸面。”
泠妃心里气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色潮红,狠狠地剜了常凌烟一眼:“那也比某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好,想骑在皇后的头上作威作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以为皇后不跟你一般见识,就代表着皇上宠你,人家那是把你当跳梁小丑,不屑一顾。”
常凌烟最恨别人将自己与月华相提并论,冷冷一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本宫分量不够,自然有龙胎镇着,可不像泠妃你,都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了,还一直没有动静。如今皇上又将皇后接进了乾清宫,怕是以后啊,泠妃你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两人经常针锋相对,最能准确地捉住对方的痛处来打,一打一个准。常凌烟这一句话又激怒了泠妃,顿时有些口不择言。
“别以为自己怀了龙胎就了不起,你看皇上何曾正眼看过你一眼?给你金银赏赐又如何?看看皇上对皇后娘娘事必躬亲,那才是真正的关怀备至。当初君淑媛有孕的时候,我们可是亲眼见皇上是怎样宝贝的,一日三餐都恨不能亲手来喂,每餐膳食都小心翼翼。你再看看自己,皇上连你的烟霞殿都不进,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常凌烟气恼地站起身来,身后的嬷嬷赶紧好言相劝:“别生气,娘娘千万别生气。”
常凌烟将满肚子的火气压了又压,怎肯在嘴皮子上败下阵来?
“不就是想故意惹恼本宫吗?本宫偏生就不生气。本宫就要顺顺当当地生下这个龙子,让你这个不会生蛋,注定一辈子孤苦伶仃的女人看着眼热。”
她趾高气扬地一甩头,手扶着腰:“等到那一天,你跪下来求我,我或许会开恩,给你在冷宫里留三分地。”
这话说得猖狂,姿态也摆得高傲,更何况泠妃跟了陌孤寒许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她汤药吃了无数,心心念念,却又一次次失望,这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泠妃今日已经薄有醉意,一怒之下,口不择言道:“那也要你有命把孩子生下来,你以为皇上会认这野种吗?”
话一出口,泠妃顿时警觉自己失言,慌忙闭上了嘴,有些慌乱。
常凌烟并未觉察,得意地掩唇一笑:“笑话呢,这孩子是皇上的龙子,皇家的血脉,皇上为何不认?泠妃娘娘这是气糊涂了?”
泠妃听她挖苦,却再也不还嘴,任凭她冰冷的讥讽的目光从脸上刮过去,忍气吞声。
常凌烟见她哑口无言,得意地一笑,当先带着自己人离席而去。
慈安宫里,林嬷嬷给太皇太后端来一盏醒酒汤,慢慢地喝下去,沁出一身汗,脑子仍旧有些不适。
太皇太后放下碗,林嬷嬷接在手里,转身欲走,被她叫住了。
“差个人去看看常凌烟,让她早些去歇着,别跟一堆争宠的女人在一堆儿瞎掺合。”
林嬷嬷转过身子:“您老人家放心就是,宴席已经散了,廉妃娘娘回宫歇着了。”
“怎么散了这么早?”太皇太后漫不经心地道。
“听说是皇上带着皇后早早离席了,廉妃娘娘和泠妃吵了两句,就不欢而散了。”
“这凌烟真是不让人省心,气量就不能大些,好歹也是有了身孕了,跟泠妃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事儿啊,的确是廉妃娘娘挑起来的,但是那泠妃说话太难听,也怪不得廉妃娘娘气恼。”林嬷嬷轻哼一声学舌道。
太皇太后微微一挑眉:“说什么了?”
林嬷嬷当即便将听来的话学了一遍:“您说,这都是说的什么蠢话?”
太皇太后却是面色大变,一惊而起:“泠妃当时果真是这样说的?”
林嬷嬷有些纳罕:“是啊,传话的人就是这样学的,泠妃也恁大胆,这种话能胡说八道么?难怪廉妃娘娘再怎么讥讽挖苦都不敢还嘴。”
太皇太后一拍炕桌:“怕是要坏事!”
“怎么了?”林嬷嬷觉得莫名其妙。
太皇太后手扶着额头,眉头紧蹙:“泠妃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啊!”
林嬷嬷仔细咂摸太皇太后话里的意思,也猛然抬起头来:“您老人家是说皇上......”
“当初月华侍寝,太后就急得上蹿下跳,暗中做手脚,想方设法不让月华有孕。凌烟得宠以后,太后和泠妃更是多少次在皇上跟前折腾。可是常凌烟有了身孕以后,太后都没什么反应,泠妃那里也偃旗息鼓,不再咄咄逼人地跟凌烟争。
哀家一直就奇怪,觉得反常。如此看来,定然是皇上在太后跟前说了什么。什么叫‘你能有命把孩子生下来’?‘你以为皇上会认这野种吗’又是什么意思?你不觉得不是一时气言吗?”
林嬷嬷愣怔在原地,手里的汤碗都有些发颤:“皇上是有那样的心思了?”
“不错!”太皇太后一捶炕桌:“这分明就是泠妃到太后跟前苦闹,太后无奈之下就将口风透露给了泠妃,泠妃一时气恨,口不择言,所以顺嘴说了出来。皇上看来是容不下我们常家了,皇上想要动手了!”
“怎么会,怎么会?”林嬷嬷仍旧有些难以置信:“如今皇后和廉妃都这样得宠,兴许只是一时搪塞之言,或者是廉妃娘娘一时糊涂,做了什么错事,皇上有意降罪?”
“若是果真如此,他一直按兵不动,还对常凌烟虚与委蛇,又是在忌惮什么?”
“皇上......总不能一直都是在逢场作戏吧?”
“对常凌烟是逢场作戏,对于她褚月华,两人是一起做戏给哀家看!褚月华是否真的失忆还有待商榷。”
“我们已经用两个宫娥试过那药,都很灵验。咱的人也亲眼见到皇后服下了那药啊?”
“其中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我们不知道而已。不行,赶紧差寿喜到皇上跟前打听打听,看看皇上这一阵子,究竟在忙些什么?他经常跟褚慕白,邵子卿几人在御书房里商议什么事情?还有,把常凌烟给哀家传唤过来,哀家要问问,这空穴来风究竟是来自何处?”
事关重大,林嬷嬷也慌乱了手脚,片刻不敢耽搁,应声立即吩咐下去,不多时常凌烟便由宫人搀扶着进了慈安宫。
她换了一身常服,也卸下了满头簪环,明显是已经歇下了。
一进门,太皇太后便立即屏退了她身边伺候的宫人,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在殿内铺展开。
“过来,”太皇太后朝着她招招手,厉色道:“跪下!”
常凌烟见她满脸凝重,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残留的一点睡意顿时消弭无踪。满心忐忑地蹭到跟前,战战兢兢地跪下去。
“是不是......凌烟又惹您生气了?”
太皇太后看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今晚中秋宴上究竟怎么回事?”
常凌烟一缩肩膀:“凌烟只是......只是一时贪馋,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抬起头来!”太皇太后猛然厉声道:“哀家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可以有半句谎言!”
“是是是!”常凌烟一迭声道。
“你可曾做过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情?”
常凌烟莫名其妙:“对不起皇上?什么事情?”
“泠妃为何会骂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
太皇太后声色俱厉地责问,凌厉阴狠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的脸。
常凌烟半晌方才回味过来她话里的含义,不由大惊失色:“怎么会?太皇太后,凌烟对皇上的一片心思您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水性杨花的事情?泠妃那是记恨凌烟,所以胡说八道,您可不能当真呐!”
“当真?”太皇太后疑惑地问。
“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常凌烟信誓旦旦。
太皇太后疑惑地思忖片刻:“你确定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皇上的?”
常凌烟忙不迭地点头:“自始至终只有皇上召幸过凌烟,自然是皇上的。”
她的话驳斥了太皇太后的论断,令太皇天后有些将信将疑。
“难道就没有任何反常之处?”她犹自不太死心。
常凌烟思虑片刻,其实心里也一直有些许疑虑,不过这些事情在褚月华面前耀武扬威地炫耀尚可,在太皇太后跟前就有些难以启齿。
更何况,太皇太后的表情令她满心畏惧,她力证自己的清白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招惹太皇太后责骂?
因此,她立即下定决心,斩钉截铁道:“皇上疼宠凌烟,那些时日日日临幸,能有什么反常?”
太皇太后暗自长吁一口气,冲着她无力地挥挥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