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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月华一惊而起:“凌睿那般胆小,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情?”
香沉也有些讶异:“可不就是,你若是说那常凌烟害死了人命我还相信。”
“就是前日除夕宴那会儿发生的事情。”魏嬷嬷咽下一口唾沫,仍旧难掩兴奋:“是真的,听说死者还是泠贵妃娘家的实在亲戚。纵然是花再多的银票也无计可施,怕是要一命偿一命呢!”
月华想起昨日团圆宴上太皇太后与太后满腹心事的样子,想来早就已经有风声传进宫里来。
她对于魏嬷嬷的幸灾乐祸有些不满,冷声道:“人命关天,又是亲表弟,嬷嬷如何就能这样淡漠,还当作笑话来讲?”
魏嬷嬷吃了一惊,慌忙收敛了脸上的得意之色,忙不迭地跪在地上:“老奴可不是那种黑了心肝的狠心人,只是恼恨廉氏曾经的所作所为,觉得这是现世报。她当初竟然寻衅毁了老爷夫人的陵墓,损了自己阴德,如今断了香火,这就是老天在给娘娘报仇解恨呢!”
月华摇摇头:“你错了,魏嬷嬷,廉氏是廉氏,凌睿是凌睿,她作下的孽与凌睿没有干系,更不应该应在他的头上。更何况他也是我舅父的命根子,纵然我们爱莫能助,也不该幸灾乐祸不是?”
魏嬷嬷心有不服,却不敢顶嘴,低声道:“就知道小姐心善。”
月华总觉得魏嬷嬷进宫以后,许多事情的看法与自己有了分歧,虽然也知道她都是一心为了自己,但的确不如以前那般亲近。
她无奈地叹口气:“起来吧,你年岁大了,别动不动便跪啊拜的。侯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竟然一无所知,赶紧将舅父宣进来,问问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慎行!”
魏嬷嬷仰起脸来,再次拦住月华:“侯爷进宫那是找门路救表少爷的,娘娘见了侯爷如何推拒?”
“寻门路的话,大理寺有五舅爷在,纵然关系亲近需要避嫌,但好歹可以上下打点。宫里尚有太皇太后做主,哪里就需要我出头了?”
魏嬷嬷有些焦灼:“娘娘,若是事情好办,侯爷何须求进宫里来?那案子罪证确凿,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铁证如山,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更何况,那死者乃是泠贵妃与太后的人。不说什么得罪不起,那也不能轻易撕破脸面啊。
老奴听说太皇太后不愿插手,已经借口几位长公主在,谢绝了所有来客。侯爷是求告无门,所以求到您这里来了!”
月华听魏嬷嬷这样一解释,就知道必然十分棘手,否则太皇太后就不会袖手不管了。毕竟侯府只有凌睿一个男丁,将来是要承袭侯爷爵位的。
可是,太皇太后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又为何允了常乐侯进宫?她直接将常乐侯拒在宫外不就可以了?何必要让他求到自己这里?要知道,自己在宫里立足不稳,陌孤寒那里对自己也是忽冷忽热,她纵然是想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难道,她是故意在试探自己?想看看自己对待常家人的态度?
月华略一沉吟,依旧吩咐香沉:“太皇太后都管不了的事情,舅父想来也不会难为我。他只是一筹莫展,把我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罢了。就算是我救不了凌睿,舅父已经到了跟前,总不能拒之门外,能帮得上自然最好,有心无力能够劝慰劝慰也好歹尽了心意。”
香沉向来唯月华命令是从,闻言立即便转身出去通传。
月华望了一眼魏嬷嬷,上前搀扶起来:“月华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不想我再不自量力逞能,与太后和泠贵妃为敌,招惹皇上疑心。但是舅父待我却是实打实的好,这样生死攸关之际,我自然应该不遗余力,略尽绵薄之心。”
魏嬷嬷站起身来,忧心忡忡劝道:“娘娘您可是知道,皇上对您最忌讳什么,一定要量力而行,切莫因小失大。”
月华点点头:“侯府出了这样大事,舅父定然寝食难安,食不下咽,你代我命人烹盏热茶,然后走一趟御膳房,端些现成的补品过来。”
魏嬷嬷领了命令,仍旧不放心地叮咛一声:“老奴虽然是倚老卖老,但确确实实是明智之言,娘娘切莫意气用事。”
月华笑着应下,将她支开,常乐侯便跟随在香沉身后心急火燎地走了进来,翻身跪倒在地,嘶哑着声音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月华赶紧上前一步,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立即就心疼地汪了眼泪:“舅父,你怎么就不好生保重自己?”
常乐侯抬起脸来,虽然是因为进宫好生收拾了仪表,将邋遢的胡茬刮个整齐,但深陷的眼眶,血红的眼睛,和干裂的嘴唇,满嘴的火泡,都使他看起来格外憔悴和苍老。
“实在是心急如焚,走投无路,方才求到娘娘这里,给娘娘添难了。”
月华慌忙赐了座位,半搀着常乐侯坐下:“我也是刚刚才听魏嬷嬷说起,知道凌睿出了事情。我人微言轻,未必帮得上忙,但是定然不遗余力。”
常乐侯坐下,立即有宫人上前奉茶,月华将身边的人全都打发下去,方才沉声道:“你先不要着急,喝口茶润润嗓子,一五一十讲来,究竟是怎样一回事情。凌睿那样乖觉的性子,如何会犯下这样大的罪过?”
常乐侯哪里还有心情饮茶,略欠欠身,长叹一口气,便将情由仔细道来。
“昨日里,你五舅父代为打点了大理寺的狱卒,我装扮成狱卒的模样混进大牢,见到了睿儿,方才知道具体经过。
死者是睿儿同窗,姓沈名士亭,平素便多少有点罅隙,但表面还是极礼让的。
除夕那日下午,我们进宫参加宫宴,他与几位同窗相约去酒楼饮酒。那沈士亭贪杯之后有些忘形,不知为何竟然看中了酒楼里掌柜的女儿,众目睽睽之下便百般调戏,欲行不轨。
凌睿上前劝解,拉扯的时候,那沈士亭站立不稳,一个踉跄,竟然摔倒在地,头正好磕在柱子上,立即口鼻流血,一命呜呼了。”
“若是站立不稳,哪会摔得这样厉害?莫不是凌睿使了气力?”月华立即提出自己的疑问。
常乐侯坚定地摇头:“我后来问过他在场的几位同窗,也都证实凌睿不过是将他拉扯开,他醉酒脚下不稳,所以摔倒在地上。当时众人还只当他是醉迷糊了,摔倒在地起不来。”
月华叹口气:“如此说来,果真是与凌睿有关了,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个误伤。”
“若是判个误伤,我砸锅卖铁,只要能保住睿儿一条性命,那也就认了。关键是在场的人里有居心叵测的,说睿儿与那沈士亭素有过节,是趁机起了杀心。所以那沈家人才不依不饶,非要将睿儿置于死地。”
常乐侯说着,又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娘娘您是知道的,我膝下只有这一子,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活着也没有什么奔头了。你舅母已经病倒在床上,晕过去许多次。”
廉氏怎样,月华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看常乐侯,一时心软。
此案证据确凿,想要翻案那是不可能。若是依仗常家权势,莫说未必能行得通,就算是救下凌睿,泠贵妃与太后往陌孤寒跟前吹吹风,她褚月华也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也难怪太皇太后竟然舍得舍弃常凌睿,权衡利弊,因小失大的确不划算。
“五舅父又是怎样说的?”
常乐侯抹抹脸上的热泪,深深地叹口气:“此事你五舅为了避嫌,已经全权交与别人审理,不敢过问,只能暗中打点一二,不让凌睿受什么苦楚,”
“那沈家人舅父可见了?没有好生商谈商谈?”
“那是自然,除夕那日听闻出事以后,我便亲身拜会那死者家中府上,就是想赔礼道歉,哪怕磕头赔罪,好生央求,让人家消消气。可惜当即被轰赶出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沈家人定然是不会饶恕睿儿的。”
常乐侯唉声叹气懊恼道:“睿儿原本也是出于好意,否则那沈士亭众目睽睽之下欲行不轨,这般孟浪,传扬到书院里,莫说明年派遣去翰林书院进修的资格被取消,怕是澧水书院也留他不住。睿儿好心劝解,谁想竟然招来这样的祸殃。”
“众目睽睽之下?这沈士亭竟然这样胆大妄为,睿儿如何会与这样的人为伍?”
月华虽然知道此时并非是埋怨的时候,仍旧忍不住心里犯嘀咕。
“哪里?”常乐侯摇摇头:“睿儿与他虽然不算交好,但是此人平素里品行还是不错的,中规中矩,哪里这样孟浪?谁知道突然就鬼迷了心窍,迷迷瞪瞪地对着酒楼里的姑娘胡言乱语,还上下其手。”
“都说酒后乱性失德,果真不差,又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没个人管束。”月华也觉得一筹莫展,不知究竟如何是好。
常乐侯懊恼地直捶头,应该是在暗悔将凌睿送去澧水书院一事:“凌睿平素里也不饮酒,这次是庆祝他们两人被选送去翰林书院进修,所以才多少饮了一些淡酒,一人不过八九杯光景,头脑清醒,并未醉酒。”